沈越抿了抿唇,皱起眉来,有些恼:“谁啊?”
牛氏道:“是衙门里的差爷。”
周梨讶然:“差爷?差爷怎么上家里找你了?”
沈越答应着门外:“就来就来。”
周梨从沈越身上下来,沈越理了理衣衫,就向门口走去,可走了几步后又倒了回来,趴到床上就在周梨脸颊上啄了一口,笑意深深:“等我回来。”
周梨推他:“哎呀,你快去吧。”
沈越走出房间门,因为周梨还在床上,便把门带了过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一名官差打扮的中年男子。沈越上前一礼:“不知官爷找在下何事?”
官差还了礼,紧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牙牌,和一封官府文书:“沈解元,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奉命来接您去京都赶考的。”
沈越有些吃惊,接过牙牌来看了看,确认了来人身份,又将那文书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今年春便要恢复会考。会考已经停了两年,如今重新恢复,朝廷体恤,特地命各地官府亲派舟车集中将举子们护送入京。
沈越对此倒不觉得太惊讶,因为从前也有这样的先例。尤其是那些偏远之地,也许七八十年都出不了一个举人,因此但凡中举,当地官府都相当重视,必定亲派人护送参加春闱。
那官差道:“官船已在省城长江边候着了,正月初十便起锚,甜水镇距离省城至少有一日半的路程,是以至少明日一早就要走,沈解元今日可在家中收拾细软。”
沈越应道:“圣上仁德,在下岂敢不从,明日一早,在下便打马去衙门与官爷汇合。”
官差再度向他一礼,骑马回去了。
周梨早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起来了,这会子站在洞开的窗边,一双眼莹莹地望着他:“明早就要去京都了吗?”
沈越知道她听到了,点头:“嗯。”声音闷闷的。
周梨道:“那我现在就帮你收拾行礼,免得天黑了看不见,你明早就得走,那时收拾又来不及。”
说着,就朝柜子走去,将里头的一应衣服都抱到了床上,一件一件的挑拣:
“这件兔绒的袄子你得带上,现在天气还很冷,还有这件,是新棉花做的芯子,暖和,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哦,你到京都考试时,大抵是春天了,还得带些春衫,你回程时应该是酷夏吧,那还得带些薄衫……”她一边絮叨,一边理着。
沈越站在她身后,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啊!听说北边天气干燥,手和脸很容易起冰口,等等,我给你装一盒木兰膏,每日晨起涂一层在脸和手上,就不会皴了。”
说着,就跑去梳妆台边,拉开抽屉翻来覆去找一阵,等找到一只白瓷小罐,又跑回来,塞进包袱里。
然后又停下来想:“对了,你的书,听说去京都,得从省城坐船顺流而下,到了苏杭又得沿着运河北上,一路上都在船上,估计会挺无聊,得多带些书。”
她兀自跑到书架前:“你们会考都看些什么?《诗经》?《史记》?《春秋》?”
沈越跟过去,立在她身后:“阿梨。”半晌没说话,一开口却发现喉咙像吞了一把沙似的发涩,声音也哑了。
周梨继续捡着书:“啊?”
沈越抬手,将她手里的书接过来,放回书架上:“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只身在外,一切从简。”
只身在外……周梨垂下头,眼眶一热。她忍着不使泪珠儿掉下来,免得临到离别给沈越添堵。
沈越放好了书,又捏住她的双肩,轻声道:“会考大概在三月初,咱们离京都远,进京后又要适应数日,是以最近就得走,今次朝廷特意派人来接我,我也只好跟着那位官爷去,放榜大约在六七月,我看了榜就回来。”
周梨点头:“嗯。”
沈越放了她,走到床边,将包裹里的衣服捡出来一些,重新打包好,周梨见方才自己打的包足有一口锅那么大,被他这么一捡,便缩成了个西瓜大小,不禁道:“你就带这么一点?还是多带些东西吧,免得路上急用。”
沈越摇头,“不用了。”说着,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只是再没有做其他的。
晚饭是周梨做的,周梨想着他明天一早就要启程,这顿饭她专门挑的沈越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做,什么藿香鲫鱼,什么炸茄盒,什么折耳根回锅肉,统统做了一遍,八仙桌摆了满满一桌子。
除了今晚吃的东西,她还特地做了五十张烤饼,再烘了一袋子肉干,让他带在路上吃。
晚上,她在沐浴的时候,特地放了几滴玫瑰花味儿的沐浴油在水里,洗了之后回到房间,还没走近沈越,便听他道:“好香啊。”
沈越原本埋着头看书,一阵香风飘来,不禁抬起头,就见周梨撒着乌发,缓缓朝他走来,一边走一边顺手脱掉了披在身上的袄子,露出内里一件水红色的中衣。
灯光里,那中衣的颜色显得分外妍靡。藏在中衣里的玲珑曲线若隐若现,她向他望来,微微一笑,一双杏眸水光潋滟。
她主动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将他还捏在手里的书一把夺了,扔到一边,凑到他近前,柔声细语喊:“越郎。”
沈越浑身一震,眸中的光化作一片迷离,双手搂住那温香软玉,抱起来,朝床榻走去。
63.吐了 [VIP]
一双人影印在纱幔上, 起初,他们只是对坐着,到了后来, 影子慢慢靠近,直到没有一丝缝隙……
窗户方才没关严实,这会子被夜风吹开了一条缝,笔架上挂着的一只大狼毫在风里恣意扭动着,良久后, 终于不堪夜风的裹挟, 从笔架上掉落下来,正好掉进底下的洗笔缸里。
缸子里都是水, 把干涸粗.硬的笔尖瞬间润湿柔化。
灯火摇曳起来,倏地被风吹灭, 屋内陷入撩人的黑暗里,窗叶不胜风力, 被摇得咿咿呀呀吟.叫起来。
这一夜, 两个人都没顾上睡觉, 沈越天不见亮就起了床,收拾一番后, 把包袱垮到背上,看一眼还陷在被窝里的娇娇儿, 见她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自己,便道:“那我走了。”
周梨愣怔望着他,没有回应。沈越似是不忍再看,当即转身就预开门出去。
手才搭到门闩上, 忽然一阵香风扑来, 一把将他搂住了。
“沈越!”她终是没忍住, 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沈越心里一疼,捧起她被泪水打湿的脸蛋,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去碾过她的唇,哪怕是昨夜的抵死缠绵,也没有。
可现在,临别之际,他恨不得将她整个都含进嘴里,揉进身体里,带着她一起上路。他的阿梨,他的媳妇,他心底最柔软的不舍。千言万语,终化作一阵狂风骤雨的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