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重重浓夜，朝林扶风扬起个笑来：“林师兄，认识你，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她轻轻拽拽仙尊衣角：“仙尊，日后，定要诸事皆欢欣，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忽地取出空间法袋拔出剑。这剑是来皓都之前顾怀安给她的，剑身漆黑锋利，想来也不会太痛，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脖颈间甚是清凉，似乎有什么挥洒而出，她视线很是模糊，远处更是朦朦胧胧。可她看到林扶风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素来冷峻的面容好似定住，眼眶发红；她也看了眼不染纤尘的仙尊，那飘摇白衣上沾染了她的血迹，像是朵朵绽放的梅花，有什么点点在他眼眶中闪烁。

仙尊眨眨眼，溅在他面上的血还残存着她的温热，他擦擦脸，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但那不重要了。

他头并未抬起，关家修士忽觉身体异样，背后坚硬，身躯扁圆，四肢缩短，周身皮肤坚厚无比，他们变成了乌龟，却保留着人的思维，互相看着身边的同伴的诡异模样，叫要放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哗哗哗。是皓都数百万百姓们的上山之声，他们发现了极为宝贵之物，几百人抢夺一只大龟，将尚有意识的龟生嚼慢咽，连壳都掰碎了，满嘴龟血，将这山路尽数染红。

“关家哪去了？”

“不知道，但总算轮到我们吃龟神仙了哈哈哈哈……”

仙尊抱着怀中的少女，心中疼得发狠。他望了眼石阶处站在发狂城民和满地鲜血中的少年，忽然涌出无限恶意。

若不是他，小栖不会死。

若不是他……若不是……

可他的命是小栖换来的，她这般在意他，若是就这么令他去死，实在太过便宜。

他冷声，一字一句，随风而来。

“我诅咒你，饱受无边折磨，不论我身在何处，不论生死轮回，直到，小栖不再追随你。”

诅咒无解，他的小栖已经死了，又有不再追随一说呢……

刹那间，林扶风觉一阵黑风而来，呼啸猛然灌入他的额间，脑中几乎痛彻心扉，无法思考。

仙尊抱着少女起身，她的血越溢越多，直到将他周身染湿。

他觉得，他也不想就此苟且了。

白衣染血，由此通红，他将少女手中紧紧攥的剑握住，慢慢插入自己胸口。接着，他抱着她，坐于石阶之上，看一轮红日而出。

仙人化鬼，厉鬼成魔，为破天之事。

皓都至此困于千万年前，陷入无边轮回，外界再无法干扰。神明堕落，凡是许愿，皆受诅咒。

顾怀安立于江边，一缕透明，三抹鲜红，自万里而来，落入掌中。略一凝神，他缓缓睁眼，眼中一片猩红，修为飞速跃升，呼吸之间，极远处，那无边水地中的皓都，那座困于万年前之城，瞬时化为齑粉。

她所附身之物，便是他日后所需的魄，只是，需要沾染她的鲜血。玉佩由她亲手制成，诡镜应声而碎，斩玉剑飞驰而来，落于他之手。一魂三魄，皆已寻得。

三魂独立存在，彼此之间，记忆并不共存，可感情不是，这便是为何，他那名为“渡厄仙尊”的过去一魂，会对小栖倾心。

他爱她，那么他的过去也是，又因得过去爱她，那如今也是。

轮回向来是闭环。

只是，他心中堵得难受。

第36章

水光滟敛。

云栖悠哉悠哉翻个身。

她正梦见自己坐在秋千上，身后一俊美到月光都黯然失色的绝色郎君正一下下轻轻推她，花前月下，白衣微风卷起，真真是叫她嘴角咧起飞到天边，忽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又见水色澄莹，揉揉眼，眼前具是无尽之水。

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已起死回生。”

云栖险些掉下去，这下困意扫去了大半。

她是在一木板之上，这木板大抵是某间房屋的碎片，堪堪将她承载起，瞧着摇摇欲坠的，水都淹了底。

如今，她的修为已是元婴，五感都得到极大增强。在她视线的尽头，有座乌压压的城池，最前头的码头处，一位白衣男子而立，像极了那渡厄仙尊。

云栖揉揉眼，那不是顾师兄是谁？！

由于修为大涨的缘故，视线看得虽远，但实际仍有一段距离，莫约半个钟头后，木板才慢悠悠晃荡到了岸边。

“顾师兄！”云栖跳下木板，窜到他身侧，觉得许多话要同他讲，一时间竟是无从开始，见他满眼担忧，目光凝着自己的衣物，低头，却见浑身干涸血迹，忙扯开话题：“啊哈哈，师兄，这是路上沾染的邪祟，不是我，不是我……”

怎会不是她？起死回生只是伤口愈合尽数回至受伤前，但衣物上沾染的血迹可无法返回，所以她现在安然无恙，脖颈间光滑柔嫩，连半分伤口都没有。

顾怀安见她并未受何伤，瞧着略微放宽心来。

她扫扫他身侧，又觉少了一人，才想起林扶风这小子，忙问：“顾师兄，你见林师兄了没？”

顾怀安温言：“他在客栈，比你来得久些。”

云栖哦了声，那便好，她在皓都死了一次，之后的事情可都不知晓，若是林扶风同仙尊合体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得了。

现在看来，大抵是没事的。

她放宽了心，两人一道往客栈走。她悄摸摸看眼顾怀安，他看着面色仍是发白，只是不至于像此前的惨白，气色瞧着还挺好，想来修养的应当也无大碍，又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顾师兄你是不知道！里头有多荒谬，里头那乌龟吃人，人又吃乌龟，后来吃了乌龟的又变成了乌龟被人吃……我现在看见乌龟都有些反胃……”

顾怀安轻声：“是么。”

“那可不，还有，剑仙在那里头叫渡厄仙尊，神像还能许愿，就是实现的方式吧，有些子诡异，嗷对，我还见到了他呢！他……”云栖啧道：“……相比较林师兄，反而是顾师兄同他更相似，我都迷了好些次以为他是顾师兄呢。”

“竟有这般巧合。”他微笑回应，又忽地发问，“那小栖对他是怎么看的？”

云栖想也不想：“可好看了！我本以为顾师兄已经是天下一顶一的好……不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