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便有人道：“老姜，你家阿瑛，已经十五了吧？”
老姜身子一僵，干巴巴道：“……还没呢，还要几个月。”
“奥……”那人回应，又有人低声骂道：“关家真真猪狗不如！听说他们要发一条新的律例，满城年满十五的姑娘，都要先送到他们关家挑选！挑剩下的才会放回家！”
“你信关家会放她们回家？”一人愤愤不平，“看得上的选做填房，看不上的当丫鬟下人，实在看不过眼的就喂了乌龟，总归，是不会大发慈悲给你放回的！哎，老姜，可千万看好阿瑛，莫要叫她出去！”
老姜沉脸未吭声。
“我说你们也是，别太过担忧，这律例不也是道听途说么，还没真的实行呢，说不定是为了吓唬人，让咱们自己恐慌呢，他们老爱搞这些，就见不得咱们好过！”又有人道。
有人附和：“是啊，这位姑娘也是十五六吧？出来也没什么，没见关家来抓人啊。”
云栖这才注意到提的是她，开口就是胡咧咧：“哎呀见笑了，别看我长得年轻，实际上也老大不小了，孩子都两岁了，对吧师兄？喏，绣好了。”
她将针线拽断，看自己在林扶风衣摆上锈的那个飞天凤凰，很是自豪。
这么一说，几乎是给他们两个偷。情增了佐证，本来场上人都往他们这看，这下一个个眼神更是异样无比。
云栖低声：“出门在外，身份得自己给。”
林扶风：……
他此次并未反驳，一是方才服了丹药，魔力压制，二是也知晓，此处应当谨言慎行，若是实话实说，少不了被人使绊子。
还有就是……
他凝着那衣摆上多出的山鸡图皱眉：“这是什么？”
“凤凰啊，我知道我绣得很好，师兄就莫夸我了，我会骄傲自满，到时候发挥就不好了。”云栖摆摆手，一副没关系的模样。
林扶风不可置信：“……凤凰？” ：
“嗯，”云栖点头，“师兄也被我的女工惊到了吧，哎，我优点不止这些，以后师兄都会知道的。”
林扶风：……
这边林扶风震惊山鸡图，那边众人话题才从关家强征女子转走。
有人道：“老姜，你开客栈也有年头了，做生意可比我们做苦力强啊，灵石也攒差不多了吧？”
老姜摇头：“还早呢，灵石哪这么容易。”
“倒也是，”那人说，“我到现在一块没有，哈哈哈哈，许愿可真是下辈子的事了！”
“你下辈子也攒不够！”有人笑呵呵道，那人也不恼，道：“那确实，没个十辈八辈，谁能攒的够啊？”
云栖触发关键词，同林扶风使个眼色，示意到了重点快些认真听，自己加入讨论：“是啊，我家那口子天天忙前忙后，也还不到一半！这如何是个头啊？”
那人道：“忙了半辈子能有四五块已经很好了，我们得多少辈子加起来，才能凑齐十块啊？”
“也是祖辈积累的。”云栖赶忙回答，看向林扶风。
许愿需要十枚灵石，这是他们获得的讯息。
有人骂道：“唉，若是许愿时关家不在便算了，偏偏他们收了灵石还管着你，你们听说了吗？前几个月那老张家，就是卖龟甲汤的那家，攒够了灵石去许愿，愿望是能做皓都首富，你说说关家会容忍许这愿？后来倒是实现了，满城不得了那怪病吗，非得喝龟甲汤才好，他可是借机大赚一笔，接过呢，没几天被关家寻个由头杀了，再多家财又如何？还不是入了关家口袋！”
“是啊，也就是渡厄仙尊不知咱们真实情况，若是知晓，他那般慈善心肠的仙人，不得当场灭了关家？”
渡厄仙尊？这便是剑仙在皓都的名号？
“你没听说过吗？有人说啊，仙尊多半是关家祖先……”
“嘁，我不信，就关家还能出圣贤？”
云栖立即再度加入：“对啊，有时候啊，我都想上山，告知剑仙大人！或者是离开这里算了，外头虽也不是多好去处，却也比这里好上太多，至少不会发生这般事……”
她叭叭说了半天，见周围人忽然就静了 ，一个个齐刷刷的透来狐疑视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没了声。
坏了，她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一片沉寂中，老姜尴尬笑道：“……哈哈哈……这姑娘真是说笑，仙尊是你我能见的？莫说他老人家在此处都几万年了吧？还从未有人见过他，就说那山路被关家守得严严实实，咱也上不去啊。若说离开，姑娘可是没见那些想离开又被喂了乌龟的，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处。好了，这酒也快凉了，各位趁热喝了吧，今夜可冷，明日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坏了。
云栖和林扶风对视一眼，心凉了一半。
剑仙没那么好见，连山路都被关家控制着。
有没有可能换条路，自己爬上去呢……
她望着紧闭的窗外瞧了眼，记得白日看远处那山时还感概过，这山高得比天都猛，一头钻入白云间，硬是见不到头，四面陡峭非常，即便有山路，多半也不好爬，更不用说爬其他路了。
那么若想上山，还得通过关家。
不行，关于上山的讯息还是太少。
她又同那几人扯了些其他的，话锋一转：“话说这山高耸入云巅，山路得有几十里吧？那得有多少侍卫守着啊？”
大堂再度陷入沉寂，众人对她执着于上山这一行为极为困惑。
有人道：“我说姑娘，你就别抱上山告知仙尊这希望了。我们也不知侍卫守到何处，但可听说那关四有事没事就爱往山上跑，看到侍卫他都要大发雷霆要斩杀！说什么‘滋扰仙君清静’……”
“你这话说的，那关四不就也滋扰清静了吗？”有人反驳。
那人又道：“关四胆量再大，也只是往山上走几分吧？关家其他人哪像他这般无法无天的？不都是离那山远远的？分明就是不敢见到仙尊，心中有鬼！”
几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无非也是些“关家不做人”和“早日攒够灵石去许愿”之类，乍一听很是义愤填膺，眼前都快要浮现出那些噩梦一般的画面了，但听多了也脱敏了，加之这一路颠簸，在有一声没一声中，云栖成功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