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张六婶子,你三儿子,不就是去祈福没回来……那时我们都觉得是半路被狐妖抓走了,结果……”
“狐妖是林小神仙除的吧……”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林扶风自是也听到了,本就阴青的面色更是苍白了分,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要这么说,林小神仙,这些人的死,可全是因得你啊!”
忽有一人道,打破寂静。
一旦有人开这个口,瞬间,斥责之声如狂风骤雨,万箭一般狠狠扎在林扶风身上。
“我之前就说过!他们太虚宗都知道林扶风是坏胚,你们还不信!还非要他来接委托!”
“谁要他非接我们的委托?!换个小神仙来不行么?!”
“你!你为什么要接?!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要害死我妹妹……”
……
方才还不住道谢的镇民,此时却像极了催命的厉鬼,巴不得林扶风暴毙当场。
云栖眉头紧锁,胃中忽然有些翻滚。她自认为林扶风有错不假,可若是说道起来,镇民也应当为自己行为负责。是镇民发了委托,不加查清便声称此处狐妖作祟,又给不起相匹配的灵石,自然大多弟子不愿去接,林扶风好心接了,秉着尽早除妖的想法先取了狐妖之命,谁会想到后面还要这么一出?!
他是有错,可镇民也脱不了干系。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林师兄是为了尽早处理邪祟,即便作祟并不是狐妖,他杀错,应当找他偿命寻仇的也该是狐妖。此处镇民为树妖所杀,并非林师兄所为,为何要将怨念尽数发在他身上……”
“你们同一宗门,你自是要替他说话的!身为修道之人,不理清因果便草草杀戮,如何担当的起一声仙长?!”
她将开这个口,却被翻山倒海之势的讨伐声淹没,镇民红了眼,凄厉叫道:
“我们要他偿命!”
“偿命!”
“偿命!”
……
愚民只会为自己的愚蠢找理由,他们将对树妖的恨意转到林扶风身上,似乎这样他们死去的亲人便会归来。
一片嘈杂中,顾怀安终道:“扶风所为,是善是恶,有罪无罪,如何处罚,当由太虚宗定夺。”
那些镇民又要骂上几句,听得外头一声“镇长来了”,才安静下来。
镇长被人搀扶而来,白发苍苍的老人见了满地的枯骨险些昏倒,双目含泪了解了经过,颤抖着手道:“此事,顾小神仙没有说错,今日我们张家镇命有此劫,林扶风,他毕竟是神仙,咱们啊一介凡人之躯,这辈子就是条烂命,哪管得了那些道长的事。”
“可是镇长……”
“好了!”镇长用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几下,止住喧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被人扶着才未摔倒,“我们也相信,顾小神仙定会公正行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顾怀安颔首。
那些镇民将枯骨移出,回了镇里,山神庙内又仅剩三人。
“师兄……”林扶风唧哝道,顾怀安并未理会,看也未看他,置若罔闻道:“你们乘马回去,我去神树,将树妖除根。”
说罢,他直直离开。
“走吧……”云栖小声,见林扶风仍是呆在原地,忍不住抬手拉他,他也毫无反应,就这么被她拽着衣袖拽了回镇南。
她先前拴的马还在,将林扶风揪上了马后,云栖爬了好些次才爬上马,同林扶风保持了短短距离,生怕躯体触碰太多,这小变态又开始记恨她,心中不免开始盘算,今日她又是救他狗命,又是替他开脱说话的,总归也算刷了不少好感吧?
她悄声道:“林师兄,其实我觉得,你做的许多事,或许不一定是你的错。”
她想了想补充:“你运气不太好。”
身后林扶风没回应,云栖壮了胆子,又要开始絮叨,闻得身后少年冷道:“闭嘴。”
“好的。”云栖挠挠头,一夹马肚,马蹄朝太虚宗狂奔。 。
是夜,月明星稀,远处城镇
烛火却瞬时灭了。
惨叫哀嚎不绝如缕,方寸之地血流如注,纸糊窗户被鲜血溅满。
无一活口。
尸首被卷于藤蔓末端,缓缓收回至神树。
偌大神树前,一白衣身影而立,宽袖迎风,似仙似鹤。
他生得慈眉善目,眉眼总是噙着温润,抬手,触碰至粗糙古树表面。
真真一副谐美画卷,如果眼前的巨树上没有挂满尸首的话。
本已烧毁的树妖之内,忽地一阵血红幽光闪烁而来,那光进入他的掌心,而后不见,树木极速枯萎,藤蔓缠绕尸首尽数落下。
剑可斩灵,鬼能驭尸,魔亦惑物。
百年之树,距离修成妖邪,尚还差了些年岁。
他帮了它一把,不过是掺了些恶念,告知树妖,生灵之气于修习大有裨益罢了。
只是今日动静大了些,树妖知被发现,逼上绝路,屠杀了全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