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会默认你其实不太想去。”大叔说。

宣爻：“……”

“他就不是那种会等人的类型。不盯牢就是这种结果，简直是撒手就没。”大叔说，“所谓受欢迎的渣男会平等的惩罚每一个犹豫不决又不够忠贞的笨蛋。除非你不喜欢他了，否则就只能这样了。”

说话的肯定不是大叔而是儿子。宣爻想。

“好了，”录子濯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心下却有几分同情，“你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狐狸精不在，我还一堆事情，得尽快回来干活。”

宣爻低下头，盯着黑曜石手串，沉默地转身。

几分钟后，他收拾妥当，挪动脚步的速度却很慢，给人随时会蹲在角落里缩成团的感觉，一看就不想出门。

“快点行吗……不高兴了？”录子濯很快发现并拆穿，“因为又被云养了？那你不如叛逆一下？”

“叛逆？”宣爻两眼发懵地抬眼盯着对方。

“你现在的状态其实能单独开设一堆新型研究课题，养活好几个研究室不成问题。”录子濯说，“你想想，你既是地球，又不是。能做到不经过七层折叠空间的解析与转录，就从多种维度连接各文明和时空的信息。加上你累积的认知信息、对精神网络的重要程度，对维度和精神网络的汇聚转化以及信息路径的重要程度都是难以估量的。”

宣爻两眼发懵地看着对方，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些。

“真的。”录子濯继续道，“学界炙手可热的研究就是核心核与确诊如何治愈。你两样都占了。不过是穆纯在以他特殊的立场加以限制，不准用你启动相关研究。只要你同意，我就能给你另外找条出路。保证你未来生活无忧，再也不用经历那些危险和麻烦，还能远离狐狸精，简直一举多得嘶！”

“骂狐狸精渣可以，别挑拨。”阿茶在录子濯太过亢奋前踹了他一脚。

“怎么跟我儿子一个毛病，”大叔后怕的向后一缩，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做研究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怕？”

“大坏蛋。”不知何时爬上宣爻肩膀的小狐狸也在发表不满，“别听他乱说。主人很好的。你如果恃宠而骄反而会被主人讨厌。”

宣爻：“……”

首席哪会乖乖任骂，尤其是那台AI，当即以一敌三的反驳起来。

只有宣爻特别尴尬，既插不上话，也不能置身事外。

好一番吵闹过后，才由阿茶出面打断。

“走。买辅脑。买完吃特辣烤肉。纯哥付账。”

阿茶踹完人率先向前，留给三人一道漆黑的背影，逼得他们只能跟上。

第一次买辅脑是穆纯亲自带着宣爻去的。

当时他的注意力自然完全放在对方身上，压根没注意其他。

第二次购买的店铺比之前那间店宽敞太多，不止有单独的房间用来适配和调试辅脑，还有负责保护的阿茶和大叔，以及只负责帮忙挑选的首席。

“排场”如此之大，宣爻却高兴不起来，始终想着穆纯耐心地牵着自己的手，在他紧张时安慰、失去平衡时会搀扶等面面俱到的言行。

首席一心公事公办，主打速战速决，既然宣爻不说话，他就擅自做主地飞快帮人挑选选好五台，接着又把宣爻提溜进房间让他试戴。

跟穆纯已经调试并分配好主次权限的那五台辅脑不同，崭新辅脑的内置AI同时跟宣爻已有的辅脑互相争夺起主控权限，弄得他手忙脚乱不足以形容。

“你是想烧掉脑子吗？”首席忍无可忍道，“当身体无法应对的时候，就要多用脑子。脑子！脑子是个好东西，别把人类花费数十万年进化出来的核心器官当做摆设，狐狸精没叮嘱你说别妄想一次性就搞定吗？适配必须一台台的来。小心一点。如果大脑承受不了，就停下来。给大脑一点适应的时间。”

首席边说边收回了四台新辅脑，等对方调试好一台再递给宣爻下一台。

新款隐形纳米贴片沿着宣爻的后颈皮肤贴上，刹那与皮肤融合，根本分辨不出痕迹，即便加挂了多台辅脑，看起来外表也与平时并无二致，甚至连佩戴的痕迹都找不到。

等宣爻学会使用像穆纯那样的次级代理主控的方式串联辅脑，当即就追加了一些配件，调整为方便自己可以随时摘取或佩戴形式，免得每次还要在自己脖子上摸索。

既是巧合又似必然，他短暂地站定在镜子前，看着此前从未注意到的自己，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跟认知里的自己不同。

他仿佛回到了“空岛”，回到了作为旁观者看着穆纯佩戴多台辅脑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始终是在努力且执着地效仿着对方。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待人接物的方式，尽管一切连生涩都谈不上，可他依旧执着，而他们二人截然相反的本质，早已经决定无论他如何如何努力也只能呈现出表象。

执拗所构建出完全陌生的自己，呈现出一种幻觉般的荒唐感。

像梦。

却不是。

是虚假的自己。

表面的伪装，永远都无法转化为内在。

而他直到此时才直面真实的，让他始终厌恶与恐惧自己。

他呼吸滞涩，双手掩面陡然，不住战栗。

“你怎么了？”

录子濯错愕地出声询问，没能注意到另一侧“镜中的宣爻”已经变得面前的宣爻不同。

“镜中人”双臂前伸，只手垂落，朝着侧面虚空抓取，另一只手掌张开，往自己脸上掠过。

一瞬之间，“镜中人”身高向上长高两指，移开手掌后露出的面孔也变成了穆纯的脸孔。

他从虚空中抓取出的“辅首衔环”面具，戴上自己额侧。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只有宣爻能听见的声音由“镜中人”发出，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因为他与你正好相反，拥有你所欠缺的一切。

宣爻蓦地抬眼，看到自己梦里曾见过的奇怪符号从镜面深处的虚空涌出，在地面上旋转着扩大，瞬间就将房间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