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象心想,原来是个书呆子。

大军很快就压到了青阳城的边缘。

这一晚,柳弦安又在粮草车里偷懒睡觉,睡到一半觉得好像地震了,于是手虚空一抓,意思意思醒一醒。

阿宁眼睁睁看着王爷把自家公子扛进了树林,深深叹气,无奈得很。

怎么每回都是这样,就不能等我先把人叫醒吗。

梁戍叫:“起床。”

柳弦安“唔”了一声,起得不是很完全。

梁戍将他放在地上:“大家都在等你。”

柳弦安心想,等我做什么,他打了个呵欠,还是不想动。

梁戍往他脸上弹了一串水珠。

柳弦安:“阿嚏!”

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到眼前的人是骁王殿下,于是很给面子地又将缝睁大一些,与他对视。

梁戍将他的头转向另一边。

繁星连成一条银河,璀璨闪烁,而在银河之间,无数银白巨鸟正在展翅飞舞,一道一道划过苍穹。柳弦安初时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这种奇景实在是太稀松常见了,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不对啊!

这回眼睛才算是彻底睁开了,睁得溜圆,和阿宁有一比,他匆匆往前跑了一小截路,想要看得更清楚。

几十名将士驾着飞翼,正接二连三从一处高崖飞下,在空中随心所欲地盘旋,依靠手中的方向轮,总能落到事先定好的圆心点。柳弦安高兴道:“不是明晚才会试飞吗?”问完又很自我怀疑,难道我又睡了一天一夜?

“等不及要让你看看。”梁戍道,“比我们预想得要更好,此战定会大捷。”

柳弦安依旧在看着天空中的哑鹫。

梁戍问:“怎么不吭声,在想什么?”

柳弦安跃跃欲试:“我也想穿飞翼。”

梁戍拉起他的手:“走,陪你。”

咦?柳弦安小跑跟上他的脚步:“我是说在战后。”

“为何要等到战后?”梁戍带着他一起上马,“这是你造出来的,自然什么时候想飞都可以。”

“但王爷还要率军作战。”柳弦安用衣袖挡住风,“这几天应该多……咳咳咳。”喝了一肚子的凉气。

梁戍笑着用披风兜住他:“好了,别再说话。”

柳弦安使劲扒拉出两只眼睛出来。

因为是试飞,这一晚又没有合适的风向,所以大家所选的山崖不算险,玄蛟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顶峰。

柳弦安让一名将士帮忙穿好风翼,一扭一扭挪到悬崖边,眼睛一闭就要往下跳。

“唉唉唉等会儿等会儿!”现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梁戍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拎回来,头疼:“你这积极寻死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柳弦安没懂:“什么寻死,图纸是我画的,自然知道该怎么用。”

“知道也不行。”梁戍将风翼拆松,自己从身后圈住他,“我带着你。”

柳二公子立刻揣起手,那也可以吧。

不用自己出力,挺好。

=第40章 第40章=

先前在白鹤山庄的时候, 柳弦安其实就动过造风翼的心思,还很迫不及待,于是他立刻就兴致勃勃地提起笔列计划, 从绘制图形开始, 到要准备哪些材料,再到需要多少工匠帮忙, 事无巨细, 写满了整整十八张纸他那时想造的风翼,可比哑鹫要豪华许多,机关精巧程度堪比一座能移动的华美宫殿, 所以准备事项也多到离谱,写着写着, 成功把自己给写累了。

一累, 就觉得算了, 没有必要。

反正在三千世界里想飞随时都能飞,那为什么非得在现实生活中也做一个出来, 这不是没事找事闲得慌吗?于是柳二公子潇洒地把稿纸往火盆里一丢,卷起被子,继续去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顺便在梦中与日月同游。

而现在, 他发现二者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在现实生活中的飞行, 无法驾着白鹤, 也不能踩着风云, 双脚踏在坚硬稳固的岩石上, 腰间环着一双有力的臂膀, 风吹得脸颊有些凉, 后背却暖和极了,柳弦安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自己融入万千星河之中,所以忍不住又往前一挪。

碎石被带得滚下高崖,旁边几名来帮忙的小兵看得腿直软,不懂这位懒蛋公子哪里来的这么大胆,怎么连稍微的犹豫都没有?他们眼里写满崇拜,目送两人高高离开了地面!

狂风呼啸吹过耳畔,山间景物在眼前须臾万变,梁戍一只手控制着哑鹫的方向,另一手绕过柳弦安,两只手都有不错的收获,收获一,他发现微微俯身的姿势更方便操控飞翼,收获二,一搦纤腰掌中轻。

而柳弦安是没心情管什么腰是粗还是细的,他仰头看着梦幻星河,惊喜万分,觉得自己也即将化为璀璨的光束,于是伸出手去够,梁戍却将他的手压了下来,又在空中变换了一个方向。

风霎时更大了,将两人的衣袍吹得高高扬起,高林站在落点处往上看,竟也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不是正在往下落,而是正向着九重天外的宫阙往高处飞。他被这种想法惊了一大跳,赶忙又揉揉眼睛去细看,直到确定那一双月中影的确在逐渐变大,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梁戍带着柳弦安,稳稳落在地上,众人上前替两人拆除风翼。柳弦安的身体还处在方才的飘浮失重中,耳中风声亦未停歇,梁戍将手腕上的皮套交给兵士,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又在神游?”

“没有。”柳弦安摇头,他其实是在想,如果能飞得更高一些就好了。

梁戍问:“更高是多高?”

柳弦安天马行空地想了想,差不多四万八千丈吧。

高林听乐了,插话说:“世间可没有这么高的山,顶多两千多丈。”

柳弦安回答:“那也可以。”

“哪里可以。”梁戍敲了敲他的脑袋,“两千多丈,顶峰终年积雪,你要怎么登上去?好了,不许再想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