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家里有啥就垫补几口得了,不折腾了。婶子,要不你上我家坐会?反正我娘自己一人搁家也怪闷的。”秦雅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陈氏找个聊天的,省得她一天天地净瞎想。
“那也行。正好我也没啥事。你现在还忙不?要是有啥能用上婶子的,你就说话。你说你这年轻轻的,咋总整那么忙?也不说好好歇歇。那身体累坏了,可没人赔给你。”冬生娘就这么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秦雅听着也不觉烦,反倒觉得还挺亲切。
冬生娘这一边唠叨一边嫌弃的样,像极了她前世的奶奶。上大学时,每次放假回家,她奶都会冲她唠叨一顿,每次都要说她又瘦了,说得给好好补补,回头就给炖了一锅肉,说是吃啥补啥。
秦雅使劲眨眨眼,才把眼里那股热意给压了下去。可不能再想了,再想这眼睛就没法见人了。刚才冬生娘说啥来着?她光顾着瞎想,一句没听着。
“嫂子,我来了。”一进院,冬生娘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陈氏刚搁灶屋收拾完,还惦记烧锅水,顺便烧烧那屋的炕。就听见冬生娘的大嗓门在外边喊起来,她赶紧推开门,见冬生娘急火火地都快进屋了,闺女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妹子,赶紧进屋。这是刚从老丁家出来的?”
“是的呗。这不刚吃完就看见大丫了,就寻思来这儿坐坐。我可好长时间没来了,还是那回卖猪肉来过一回。”
“那可不。这天一冷,我也不爱出门。那老丁家今天席面咋样?去的人也挺多吧?”
“还挺像样。枣花她娘我看着也是憋了口气,谁不知道她以前相中了刘家村那户人家,可钱不凑手,才定了这家。听说这人家还是大牛自己做的主,那小媳妇家还有个弟弟,听说可拿事了,没出门子前家里的事都是她做主。这下,老丁家可有好戏看了。”冬生娘喝了口水道。
你说农闲时有啥做的呢?那猪也卖了,就剩下下蛋的鸡鸭。地也开始上冻了,啥也干不了。怕冷的人家可不就在家猫冬,闲来凑一起唠唠嗑呗。这东家长李家短的,从村东头说到村西头,恨不得谁家吃回肉都能给说上一回。
“我看大牛也是那心思,要不也不能定这家。早前枣花娘说过不想找家里有弟弟的,就怕到时儿媳惦记娘家,一心往娘家扒拉好东西。可能上回那事让大牛警醒了,要不找个人管着他爹他娘,还不定以后闹出啥事来。”陈氏对丁家的事也略有耳闻。村子就那么大,就是你不想听,只要出门就能听一耳朵闲话。
“这乡下,哪家没点烂糟事?也就那人口少的人家,才安安分分的。要不咋都给分开了呢?你看看,咱们村,只要是成了亲的,除了那只有一个儿子的,其他都给分开了。也就老韩家,分了像没分一样。像我家,等木生成了亲,就把他们都给分出去,一个不留。”
说起村里的事,冬生娘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她这在这儿住了十多年,对各家各户那点子事不说了如指掌,也是门儿清。往常出门唠嗑,虽说那些人总是捧着她说话,可背后指不定说她啥坏话呢。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分出去也断不了兄弟情分,还能专心过自己日子。也挺好。我们老家那头也都给分了。硬掺和在一起,也是天天拌嘴拌舌的,日子也过不安生。”陈氏对此深有感触,若不是那时分家,只怕现下还不知道大川过成啥样呢。
“我娘家那头也是这样。爹娘在时就给分开了,现在我大哥家,老大老二也分家了,就是那村里头宅基地不太够,一时搬不出去,就先搁一个院住着。往后也得搬出去。”冬生娘说的是她大哥刘根生家。
俩人在屋里唠嗑的功夫,秦雅早把那屋的炕给烧了,水也烧好了。待会秦大川就得家来,看这光景,那席也快撤了,到时他得跟着往各家送碟子送碗,送桌子凳子啥的。这搁外头来回走几趟,得冻够呛。
回到屋里,见俩人还在那儿唠嗑。她起身拿起笸箩,想着做点啥才好,要不干坐着也无事。
冬生娘瞥见秦雅进来,遂问道:“昨儿我听冬生说,你让大川去打听那啥蚕豆的事去了?冬生昨天上县城,他哥和他说了一嘴,好像是现在那豆子还买不着。昨天我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秦雅想了一会,才想起那蚕豆的事。她当时也就那么一问,不说这买不买得到蚕豆,就是那做酱的法她都还没整明白,也就是自个儿瞎折腾。
“那没事。我就是看着那东西挺好,问了一嘴。”秦雅倒是有心问问刘力在忙啥,按说那王三的事他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咋连个人影都没见。这也太不靠谱了,合着见事就躲啊!
这事倒是冤枉刘力了。那日王掌柜把事和他这么一说,他直接就懵了。等家去坐那儿想半天,才想起来,那万景同早就成了家了。因为上回井家那案子,他和对方打过几回交道。后来,万景同来县衙办过两回事,一起吃过两回饭。从那话音里,也能听出来是成了家的。
姓万的这头,他是没啥担心的了,就是不知道秦雅那头是咋想的。按理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人还能有啥想头?据他对秦家人的了解,也干不出那上赶子的事。再说了,万景同有啥好的?不就是脸比他白吗?
他有心想照照镜子,可翻遍了家里也没找见一块镜子,就上水缸那儿照了照,模模糊糊的,也瞅不清楚。这可咋整?想着出去买块镜子,都这个点了,那铺子也都关了。只能等第二天再说了。
“头儿,你这是咋了?咋才一晚上那胡子就长出来了?你往上抹啥了咋的?”刘力刚一进衙门,赵桩子就凑过来说。
刘力摸摸嘴角,人不说他都没注意,摸着是有点茬子。看来没个镜子是不行。
“忘刮了呗。你咋眼那么尖呢?不是我说,你今天遇到啥好事了?连那眼角都带着笑?”刘力说完,又仔细瞧了瞧,赵桩子确实满脸带笑,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咋了?做梦娶着媳妇了?”刘力本就憋着股气,见他还在那儿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乐乐乐,就知道乐。
“就是啊。我娘今天找媒婆给我上饭馆提亲去了。”赵桩子简直笑得合不拢嘴,那声大的,恨不得别人听不清,就差叉腰大喊了。
“不是,这也没几天呀?”这人也太快了,他还在那儿愁呢,人家都提亲了。这么一比,他那速度简直比乌龟爬得还慢。
“哟,都提亲了?那是不得请哥几个出去吃一顿?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其他人一听,纷纷围上来。现在不让他请客,等成了亲,怕是赵桩子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就看他现在那样,不得给人管得死死的?
“这话说得多见外,咱也别改日了,就今天吧。哥几个可都得去。”赵桩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花钱也高兴。
刘力有心推脱,他现在可没心思吃饭。可瞧着人都高兴得很,他也不好驳人面子。去就去吧。
“你咋又来了?衙门现在都那么闲了?三天两头跑啥?”冬生娘看见刘力就来气,她这儿都成了啥了?想起来就拿这儿打马虎眼,想不起来几个月都不来一趟。
“那不是先头脱不开身吗?现在有空了可不得来看看。”刘力仗着自己脸皮厚,拎着东西就进了屋。别看他姑一脸嫌弃,那手也没闲着,一把就把东西给抢过去了。
“得得得,你也不用搁我这儿说那有的没的。你是干啥来的,谁都知道。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一会你跟我去一趟老秦家。”冬生娘摆摆手,这混蛋玩意,到最后还得她出马。
“干,干啥去?”刘力被他姑瞪得一哆嗦,他姑这是要干啥去?不是这也太快了吧?他都还不知道秦雅愿不愿意呢?这就上门去说去了?他还啥都没准备呢。
“你那脑瓜子都想啥呢?”冬生娘伸手??了他脑门子一下,“冬生他爷奶想吃上回那香肠,我今儿买了点肉,待会上老秦家做点香肠去。咱自个调不好那味。咋的?以为我干啥去了?你可拉倒吧,以为天上掉馅饼了?想娶人家,自己说去。”
刘力寻思,他倒是想自己去,可他也不敢哪。信不信,他前脚刚进秦家门,后脚满村子都得传遍了。以后人还咋出屋?但凡秦雅出个门,那都得把人当猴似的看。
“她家不是卖香肠吗?你拿着肉去,人家还咋卖?”
“哟,这还没过门呢,就护上了。你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是那贪小便宜的人吗?到时我给她家留几根肠不就完了。看你那小心眼样,我又没占你便宜。瞧把你急得。”冬生娘撇撇嘴,都说女生外相,要她说,男子也一样,一看这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姑的主。
冬生娘嘴上说得挺狠,心里可也担心侄子的终身大事,放下碗就领着刘力去了秦家。
“大丫,我昨天不是说要做几根香肠吗?这不今天就把肉买来了,我还带来个壮劳力。待会就让他剁肉,咱们搁屋里唠唠嗑。等他剁完咱再干活。”冬生娘说着就把刘力推到了菜板旁,让他赶紧把肉洗干净,赶紧剁。她还等着上炕唠嗑呢。
秦雅瞧刘力被他姑支事得团团转,只觉好笑,看来这人在家里地位不咋高,说干活就得干活。
“盆在这儿,锅里有热乎水,那凉水冻手。”秦雅有些看不过眼,拿过盆递过去。这人在灶屋转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盆,再转下去这灶屋都得给翻乱套了。
刘力听了,忙点头道:“哎。”说完笑着看了秦雅一眼,又道:“是不得多洗几遍?我看那肉好像沾上了灰,怕是不好洗。”
他就站在那里,一脸期盼地看着秦雅,两眼亮晶晶的,就像等着上战场的兵士,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要往上冲。
秦雅点头道:“是得多洗几遍。瞧着这肉应是放了老半天了,村里灰土大,不多洗几遍,吃着也不放心。”
刘力赶紧拿过水舀子把水倒进盆里,弯腰在那儿洗起来,洗完的水都给倒到木桶里,待会倒到大门外头去。那肉在温水里洗过几遭,原本乌糟糟的血都给洗掉了,现下瞧着干干净净的。
“这样行了吧?是不是开始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