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冬就很少出去找人玩。等到后头天冬入了学堂,更是没时间玩耍。别看现在他们都来了快俩月,天冬和虎子在一起玩的时候还真没几天。
今天天冬正赶上月末休息,虎子这一过来,秦雅就把俩人赶去一旁玩去了。这么大的孩子,正该满院里疯跑着去玩才是。
有了陈氏和黄嫂子在一旁帮忙,秦雅这饭做得也快。秦大川在烧火烘炕的时候,院里的饭菜也做好了。
炕还湿着,当然没法在屋里吃饭。此时正是日头足的时候,且温度也一天天上来了,棉袄早就穿不住了,干活的人更是只穿了一层单衣。李富贵也知道这屋里没法坐人,就主动提出把桌子放院里吃饭。主人家此时倒是不好这么说的,免得让人家以为受了薄待,虽说实际情况也在那儿摆着。
原本秦大川那屋里也能摆桌子,只是那屋子本就不大,一张桌子倒也勉强能摆下,但是现在人多,明摆着到人去了那屋会腾挪不开。所以几人也都没想过这事。
因为人多,一张桌子摆不开,索性男人一桌,女人孩子另摆一桌。待饭菜一一摆上桌,众人一齐动筷开吃。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何况秦家又刚搬来,与村里人并不熟悉,所以男人们大多闷头吃饭,偶尔才会说上几句。
女人这桌就热闹许多。俩孩子自是不必说,三个女人则边吃边闲聊几句。
从黄嫂子口中,陈氏和秦雅听着了一个八卦:那和她们一起从秦家村过来的赵嫂子男人,在外头有了女人。这事,还是李富贵有次上县上时无意中碰着的。
李富贵和张二平,也就是赵嫂子男人,并不熟悉。只都是一个村的,见面倒也能聊上几句。但是对他媳妇,李富贵却没什么印象。所以那日在县上刚一见着,他也没当回事,以为人家两口子上县上来了。
有一日,李富贵去村长家,正赶上张二平一家从地里回来,他才发现县上遇见的那女人不是张二平家里的。等家去的时候,就和黄嫂子提了一嘴。
搬来东沟村这么长时间,那赵嫂子竟一日也没上秦家串门,再有种地时,赵嫂子那神情,无一不在说明人家家里出了事情。但陈氏和秦雅都没往这事上去想,毕竟在秦家村时,也没听过张二平传出这样的事。
永安县衙里,有人正在提起秦大川。不是别人,正是木头。从旁经过的文书只觉得这名字熟悉得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及至快走出县衙,他才想起来,这不是东沟村独一份领了稻种那人吗?
坏了,他忘了给人传授种稻的事了。
36. 第 36 章 黄油
隔天就是清明, 清明过后就可以种菜了。种菜前照例要先整地。之前水稻育苗时只整了一小块地,现在要种菜就得把地全都翻一遍。翻地本不是个难事,但秦家后院这块地因常年无人耕种, 土质板结, 得翻上好几遍才能种菜。
若依秦雅的意思, 让毛驴拉着犁走两趟, 再用锹和耙子整整也就差不多了。可秦大川愣是不同意,那地自己拿锹都不好挖, 让驴拉犁, 不得把驴累坏了。他家秋收可还得指望这头驴呢。
陈氏两人好说歹说,秦大川就是不同意。陈氏一气之下, 直接把秦大川撵到房后, 又扔过去一把铁镐, 让他干不完活就别吃饭。
秦大川也是倔, 不吃就不吃,拎起大镐就开刨。这时他的心里全是对那驴的心疼,全然忘了自个早先让驴拉着三个人的事。这几个人加一起不得有三百多斤,那不比拉犁还累?
“那就是头倔驴, 怪不得天天那么稀罕毛驴, 比侍弄庄稼都尽心。合着那就是他兄弟呗。”一进屋,陈氏就气呼呼地说, 她也没收着声儿, 屋后的秦大川听了倒也没生气。他娘说得也没错,那头驴从秦家村跟着他一直走到这儿, 可不是好兄弟吗?那对兄弟好不是应该的吗?
秦雅在一旁没吭声,她娘正生气的时候,她可不能再火上浇油也跟着说。就权当让她娘发发心里的火气。她知道, 她娘这股火不光是冲着秦大川,也是冲着她爹。快俩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她娘可不得气吗?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琢磨着,她爹倒没那么狠的心,就怕是家里有啥争执,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这头。家里那三家可没一户省油的灯。
“娘,喝点水,消消气。那个臭小子,等回头让他多干点活,咱俩歇着,就让他一个人干去。”秦雅递过去一杯水,“您润润嗓子,一会接着骂。”
“还骂啥骂?待会还得出去看着点,他毛毛愣愣的,也不知道干成啥样。”陈氏骂归骂,还是不敢大撒手。
她娘就这脾气,还得想法改改。等以后秦大川娶了媳妇,若是个好的罢了,若是个心思歪了的,她娘不还得被拿捏住。
“您呀,就放宽心吧。他都十四了,还小吗?该放手就得放手。这一晃都快俩月了,赶年前您不就得回去了。到那时还有人跟在他后头提醒这个那个的呀?您就当借这个机会让他练练。一会儿您出去给把把关就行了。”秦雅拦住陈氏,没让她去。秦大川不是小孩子了,干活心里没数可不行。
“来,娘,您陪我去看看那牛奶。”只要给陈氏找点活干,她也就没心思管秦大川了。
这牛奶还是秦大川在去县城路上遇着的,他以前买过羊奶,寻思着牛奶也差不多,就给买了回来,还是连着桶一起给拉回来的。
秦雅正愁天热不知该做什么,见秦大川拎回来牛奶,心里有了主意:可以做曲奇饼干。
做饼干之前还得先做淡奶油和黄油。买回来的鲜奶撇去表层杂质,倒到干净的大盆里,盖上盖子放一天一夜。等牛奶上边出来乳脂,就可以做淡奶油了。
把牛奶分批倒到干净的瓶子里,不停摇晃,直到牛奶变成一团团的凝固物,也就是淡奶油。把淡奶油隔水加热,直至溶化分层,表层油脂就是液体黄油,底层是乳酪。
最后,再在液体黄油中加入少量盐拌匀,以延长存放时间。关外早晚气温低,临睡前将黄油装到罐子里,封好口,放到院里的大锅里,再盖上锅盖,压上块石头,这样即使老鼠来了也不怕。
陈氏在前院跟着秦雅做黄油,早把秦大川忘在了脑后。自制黄油是个体力活,光是晃瓶子就累得胳膊直疼,哪儿还顾得上去翻地?
秦大川一人在屋后刨地,一开始还雄心壮志,觉得凭自己的力气,翻这点子地当然不在话下,一上午就能干完。但只干了一上午,他这手就磨得火辣辣的疼,胳膊也被镇得酸疼。他蔫蔫地走回前院,站到毛驴跟前,摸摸“兄弟”的头,决定还是自己干。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得做到。何况这么些天以来,家里都是他姐在忙着挣钱,他除了一把子力气,竟什么也没有。在秦家村时,他还想着要做他姐的依靠,现下看着倒成了个笑话。
心里装着事,这顿饭他吃得也是无滋无味,饭后躺炕上只歇了一会,就又拎着大镐去翻地。他就不信了,今儿一天都弄不完这块地。
秦大川的异常,那娘俩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但却没人劝上一句,更没人提出帮忙。陈氏被秦雅劝了一回,也忍住心疼,没开口。哪个庄稼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没牛没驴的人家,不都是自己翻地吗?
好在下午秦大川的情绪好转许多,许是自个也想通了,干起活来也较上午快了许多。没用上两个时辰,菜地就全都翻了一遍。就在他坐院里喝水的空当,院外有人问了一句:“秦大川在家吗?”
这都快吃晚上饭了,咋还有人来串门呢?秦大川披上衣裳上前开门。一看来人,只觉眼熟,却想不起是谁来。
“你是秦大川吧?我是县上的文书。上个月领粮种的时候,我见过你。”来人正是文书,他到底不放心,还是来了这一趟。
“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你给发的粮种。你今天来是有啥事?”秦大川是个直肠子,心里想啥就说啥。
文书被问得一愣,心说这孩子是故意还是咋的?难不成他也忘了?
“这不,之前说好要教你种水稻。结果我给忘了,刚想起来就赶紧来看看。那水稻种得咋样了?”文书不好意思地说。
“哦。那个呀,就在后院种着呢。”秦大川干了一天活,身体早累乏了,也没精力多说话。
文书听了这话,心里就直打鼓,这表情不对呀,难道种坏了?这下坏菜了,差事办坏了,等着回去挨骂吧。
俩人一前一后往房后走,脸上都没啥表情。秦大川纯粹是累的,文书则是被吓着了,可又不好让人看出来,只得木着个脸。
秦大川小心给草棚掀开一道缝,指给文书看:“我家这个,苗都长出来了。”
文书探头往里一看,人家这苗出得好好的,看这样子,再有一个来月就能栽上了。他拍拍胸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才有心问上一句:“你家原来种过这个?”
“那倒没有。我姐以前看过古书,上面写过。”秦大川现在说这话都是张嘴就来,半点不打奔儿。虽说他也没见过他姐看什么古书,可总不能说他姐又做梦了吧?
“你姐还识字?你呢?也识字?”文书更是奇了,这一家子连女人都识字,太少见了。搁这儿种地可有点亏了。
“嗯,认识几个,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