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子,赶快掀盖头,我们还没见过新娘子呢。”看热闹的妇人们催促道。
刘媒婆端来喜盘,刘力拿起喜秤,轻轻挑开盖头,露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
“哟,这新娘子真好看,你看,力子都看呆了。”
这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刘力有点不好意思,他想说自己才刚只是一愣神,才不是看呆了。可对上这些大娘婶子,他觉着就是自己浑身长满了嘴,怕是也说不清了。
刘媒婆端过托盘,上面是两只酒杯。两人一人一杯,凑到近前,手臂交叉,喝完了交杯酒。
喝完酒,刘力看着没啥,秦雅却羞得低下了头,脸蛋上也飞起两朵红云。私下里两人也牵过手,可现下围着这么多人,着实有些让她不好意思。不管别人咋看,她这可是头回成亲,不好意思也是正常,秦雅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喝过酒,又吃了饺子,苏氏问秦雅时,她小声道:“生。”心里却想,到底啥时才算完?
幸好,吃完饺子没多久,看热闹的人就被苏氏给请了出去。昨晚婆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着点,可别让那些人闹得太过。
等人散去,刘力陪秦雅坐下,道:“你先在这儿歇会,待会大嫂会送来吃食,你先吃点。外边还闹着,我得上外头一趟。若是乏了,就先眯一会。”
“那你少喝点。”
“没事,柱子跟着我倒酒,那酒都给掺了水,喝不醉。再说了,我酒量可好了,喝多少都误不了事。”
就在这时,苏氏端着托盘进来了,刘力就出去了。他走得有点急,出去时让门槛给绊了一下,苏氏笑着打趣道:“这刚喝一杯,人就醉了?”
“弟妹,你先垫补点。力子说你爱吃爽口的,我就没给你拿大肉。这都是我提前给留出来的,放心吃吧。”
秦雅以前听刘力说过刘家的事,对苏氏的性子也有些了解,眼下见苏氏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心里自是感激。
她先道了谢,然后把托盘放到桌上,刚想请苏氏坐下,苏氏就赶着告辞,原来外头有人在喊,她担心出了啥事,就紧着出门了。
吃过饭,秦雅又喝了杯水。这新娘子可真不易,过了午时,她就再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就怕路上不方便。吃饱喝足了,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坐了这么久,骨头都坐僵了。
正准备伸个懒腰,就听不知哪儿传来轻轻的呼噜声。难道刘家还养了猫?或是狗?总不能是人吧?这可是喜房。
她在屋里四下搜罗了一圈,又凝神听了一会,发现这声音是从柜子里传来的。她踮着脚,缓缓走到柜子前,又侧耳听了听,确定呼噜声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反正外边都是人,即使有啥事也不怕。
想到这里,秦雅猛地把柜门拉开,就见一个胖娃娃正趴柜子里头呼呼大睡。
这孩子可真心大,竟然跑到别人屋里睡着了,待会他娘找不着他,不得急坏了?
秦雅抬腿就想往外走去喊人,那手快要够着门栓时才想起来,自己是新娘子,可不能出去。再说喊也不行,那外头都是吃席的人,她这一声喊,怕是惊得人饭都吃不好。那就只能先把人抱出来,在柜子里睡算是怎么个事?
这孩子想来平时也是个觉大的,她都把人从柜子抱出来,放到炕上了,也没醒。只在躺到炕上时翻了个身,就接着睡了。幸亏这炕不凉,否则她肯定得把人摇醒。
等刘力把人都送走,进门一瞧。炕上一大一小,大的那个靠在炕柜上,闭着眼,不知是睡还是没睡着;小的那个,身子摆成个青蛙样,正在那儿酣睡。
都不用去看,他就知道那小的是谁,除了柱子家的狗蛋没别人。他在这儿睡得倒是香,可知他娘刚才在外边都快急疯了。这天都黑了,一个小孩子若是跑到了外头,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他回过身,到院里找到苏氏,说狗蛋就在自己屋里。
苏氏一听,怒冲冲就奔着新房过来。等到了屋里,见秦雅合着眼,她也没敢出声,蹑手蹑脚地到了炕边,伸手把狗蛋抱起来,就往外走。快到门边时,狗蛋醒了,问道:“娘,你咋来了?你要把我抱哪儿去?二婶还没给我红包呢。”
见人醒了,苏氏再不憋着了,伸手在狗蛋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也没说话,等出了门才喝道:“给啥给?你听谁说的?”
“三婶说,只要我在那屋给他们说几句好话,二婶准给我红包。她还说二婶有钱,不差那点银子。”
狗蛋这话可没收着声,院里忙乎的人都给听了个全,接着就齐齐看向黑子媳妇杜氏。
杜氏也急了,赶紧解释道:“我那是逗着玩的,没想孩子竟当了真。”
“哪有这么玩的?你进门时我让狗蛋朝你要红包了吗?”林氏黑了脸,力子才刚成亲,就给人添堵。可碍于这是大喜的日子,就是算账也得换个日子。
杜氏嗫嚅着没敢说话,只偷偷瞧了黑子一眼,见男人看都没看她,就觉得没意思起来。罢了,反正也没人信她,还解释啥?她低着头再没说一句。
林氏见二儿媳竟然没回嘴,心觉稀奇,但她也没细琢磨,有事过几天再说。
秦雅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她一个新娘子,吃过饭就这么靠在那儿睡着了,实在不像话。所以她一直等到苏氏出了门才敢睁眼。这一睁眼,正对上刘力那张脸,吓了她一跳。
“你咋没出声?快吓死我了。”
“不睡了?要不你先洗洗,待会早点睡。”
也不知是自己想得多,还是刘力说的那话让人多想,秦雅只觉得刚才那话另有深意。她心里有些突突,觉着还是等等再说,道:“没事,我不困了。咱俩说说话吧。”
“那你先歇着,我去洗洗,刚才敬酒被人洒上了酒。”
等人再回来,果然清爽许多,至少没了那呛人的酒味。他坐下,问道:“那你饿不饿?刚才吃饱没?”
秦雅想起桌上的空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好像全给吃光了。还饿啥饿?“那饭菜都被我给吃光了,还能饿?你刚才在外头吃饭了吗?要是没吃,现在吃点。”
刘力看着眼前的女子,唇红齿白,皮肤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又嫩又白。那双眼睛就像黑葡萄搁在了白瓷碗里,圆圆溜溜的,煞是好看。被他这么一瞧,两颊飞红,手像拧麻花似的绞个不停,他忽然觉得嘴巴有些发干。
“你瞅啥?问你话呢。”秦雅见这人直不楞腾地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心下着慌。这没生过孩子还没听过孩子哭?何况她娘昨晚拉着她还说了一嘴。她眼前忽的闪过几个画面,脸上顿时烧起来。
秦雅等了一会,也没见这人说话,心一横,梗着脖子,把脸扬得高高的,谁怕谁呀?看就看。哪知这人见了,直往她跟前凑,最后挨着她坐下,一偏头堵住了她的嘴,把人给按到了床上。
洞房花烛夜,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你是狗……”秦雅话还没说完,就又让人堵了嘴,然后就再也顾不上说话了。
屋外,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天上,把院子照得朦朦胧胧。有那调皮的白云偷偷跑到它身后,蒙住了它的眼睛。院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清晨,树上的鸟儿啾啾叫个不停,老母鸡领着自家半大的鸡崽子在院里找食吃,不时发出“咯咯哒”的声音。
秦雅模模糊糊中听到院里传来说话声,费力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屋顶,才反应过来,自己嫁了人。
她往旁边看看,发现炕上只有自己,莫不是起晚了?她赶紧坐起来,透过窗缝打量几眼,见外头并未大亮,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若是家里只她和刘力两人,那她肯定要躺下再睡一会。可这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若是待会连狗蛋都起来了,自己还赖炕上,怕是要遭人笑话。
唉,乡下就是这点不好,不管大人还是孩子,起得都早。也不知啥时能搬到县上去,她也好睡个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