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婆子不提大牢,秦家人都还一头雾水,一听这“大牢”俩字,几人总算是弄明白了,这还是昨儿撬门那仨人的家里人。这婆子也是糊涂,自己家孩子干了坏事,上苦主家撒泼有啥用?还当闹一闹人家就能不告了?

“这位大娘,你可不能吃了木炭黑了良心,你儿子干了啥你自己不知道吗?再说了,我凭啥认识你?要是你是这东沟村的,我不认识还说得过去。可据我所知,你好像不是这儿的人吧?怕不是觉得我家人少,就欺负我来了吧?”

婆子正是张五他娘,人称刘婆子。刘婆子被怼得一愣,儿子做了啥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觉着,儿子也就给带个路,连门都没进去,咋也能给带走了呢?昨晚二儿子回来把事一说,她还想着早起上县上去找老大,让老大拖个人就把人给放了。

可没想到,人家直接给撅回来了。以往老五不是没干过那偷鸡摸狗的事,每回不是她闹上一回就算了的。再有这回,那还是给带到县衙了,若是没带走,她也还是打算闹上一回。

张老大不是头回给他弟收拾烂摊子,可这回却不好办了。这是被人当场抓住了,那么些人看着呢,想想就不可能轻易给放出来。且听那捕快的意思,这回必得蹲上一阵,给个教训才成。他就想让她娘去找苦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说说情。

刘婆子按着以往的经验,直接就上秦家门口闹,却不想被怼了回来。还别说,她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秦家人少,她就想着大闹一场,把人给吓住,那事也就算了。却没想碰上个不怕硬的。

她抹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这眼泪倒不是装假,儿子进了大牢,她能不哭吗?只见她捂着脸,哭天抹泪地说:“大娘当然知道我家老五干的那事,可我想着该赔钱赔钱就完了,这咋还给下大牢了?你没当娘,自是不知道那当娘的心,这孩子遇着事了,哪个当娘的能不心焦?你问问你娘,是不是这个理?”

她哭着哭着,还透过手指缝往那门口看。她可听说了,秦大丫她娘陈氏是个心软的,既然撒泼不行,那她就来软的,若陈氏一心软松口,那秦大丫再硬也没用,她总归要听她娘的。

可陈氏往那儿一站,别说动容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刘婆子心里就有点打鼓,莫非这陈氏和人家说的不一样?也不是个好惹的?她打定主意,若秦家人不松口,那她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刘婆子在这儿搜肠刮肚地想辙,那头村口又来了两个妇人。一个边走边哭,另一个面上虽有急色神情倒还镇定。

走到秦家门前,瞧见刘婆子在这儿,二人心知没找错地方,遂上前打听:“你这是老秦家吗?”

秦雅一瞧,又来俩人,昨儿正好仨人,这也来了仨,都不用猜了,肯定是那两家的。她点点头,语带讥诮:“是为昨天那事来的吧?这还有一个,你们肯定也认识。她都哭半天了,你们又想干啥?”

那二人均是一愣,心里都有些埋怨刘婆子。不看清形势就在这儿瞎闹,现下把人得罪了待会还咋求情?

那哭哭啼啼的妇人用衣袖轻轻拭了下眼角,哀哀怨怨道:“妹子,嫂子知道我家男人干了坏事,也不求你能饶过这一遭。我都想好了,妹子家的损失我们来赔,该多少给多少,绝不还口。就盼着妹子能帮着说说情,把那判罚减轻点。”

这话一出,那围观的人里就有不忍的了,在那儿小声议论起来:“人说的也是,都给了钱,那案子可不得消了?再说了,人也没进去门不是?秦家也没啥损失。”

俗话说,谁身上的肉谁疼,撬门的没进自家门,就可以顺人情说好话了?秦雅恼在心里,笑在面上,正想开口怼回去。

“人都说臭嘴不臭心,我看你那心也和嘴似的刚搁粪坑里捞出来。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这事要是轮你头上,你能就这么算了?”春花娘是个暴脾气,这段时日,她在秦家干活可挣了不好钱。现在不帮着出头,还等啥时候?

那说话之人往回缩了缩,春花娘要是发起脾气来,可是敢拎起棍子打男人的,她可惹不起。再说了,又不是自己的事,出这个风头干啥?

“这位嫂子,那案子咋判,不得县太爷说了算吗?你就算在我这儿哭上昏天黑地,我也做不了县太爷的主啊。”秦雅不耐和这种动不动就哭的人打交道,太烦。这女人显见得还是个绿茶白莲。

女人又呜呜哭起来,抽泣着道:“嫂子可没这么说,这人都在这儿站着呢,你可不能冤枉我。那县太爷哪是咱们这小老百姓能瞎编排的?倒也不用你去找县太爷说情,听说你和那捕头挺熟,不如……”

秦雅皮笑肉不笑地说:“嫂子这话可得说清楚,谁和谁熟啊?县太爷不敢编排,就敢编排我呗?”

“妹子,你就别在这儿打马虎眼了,我可在县上听说了,你家在县上摆摊时,那捕头可总去你家摊子上吃饭的。要不咋就这么巧,昨儿他就在村里,还是带着人提前来的?”女人心里冷笑,敢做就要敢当,就这点子事当谁看不出来吗?都是女人,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没好处,哪个男人愿意大冷天地搁外头给你抓人?

“那照你这么说,那总上我家摊子上吃饭的,就都有问题了呗?那附近的吃食摊子少说也有七八家,若人人都照你这么想,那是不是多吃几次饭就都不清不楚了?”

“你这人真是的,我只说你,你咋还扯上别人了?”女人登时不哭了,这要是传到那些摆摊的耳朵里,不得把她的皮扒下来。

“我也不和你在这儿磨叽。想要我求情,没门。我也不想听。可若是红口白牙地在这儿给我泼脏水,那我一定奉陪到底。反正这是我家,我这就回屋拿个凳子去,你继续说。你们俩也是,来,继续。”

80. 第 80 章 拒绝

见秦雅真要往院里走, 女人急了。她可没工夫在这儿和秦家人耗。家里头还等着她回信呢,要是这头没指望,她还得想别的法。她赶着上前去扯秦雅的袖子, 那身子灵泛的, 全无刚才的柔弱。

陈氏伸手拦住她, 道:“你刚才在这儿叭叭说了半天, 我都没言语。咋的,见我家好欺负, 还要动手咋的?”

“不是, 婶子,我这不也是心里急吗?”女人自知这秦家软硬不吃, 也就改了路子, 转头冲陈氏苦苦哀求。

没一会, 秦雅真的搬来两把凳子, 就放在大门口,又扶着陈氏坐下。这才开口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搁我这儿求情没用。趁早回去。我这儿庙小搁不下你这么大菩萨。”

她又转头冲另一人道:“你要是也是这么想的,那也赶紧回去吧。”

那妇人在旁边看了半天,一直没上前。这回见秦雅开口, 遂问了一句:“就是说赔钱也没法子?”

秦雅只觉这话问得奇怪, 她刚才说的还不清楚吗?点点头道:“对。”

“那我就回去了。”妇人点点头,暗道得着句答复就成。要不是公婆在那儿叨叨咕咕的, 她可不爱来。就那男人, 扔大牢里待几个月,她还能清静几个月呢。

见那妇人只问一句, 转头就走。不止秦家人,就是围观的人也给看愣了。感情这人是来走个过场的?摊上这媳妇,可够那男人受的。又一想, 若自己家男人干出这事,指不定自己咋也得气够呛,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该同情谁好了。

秦雅心里却给妇人竖了个大拇指,不管她男人是谁,就冲能跟着人翻院子这点,平时肯定也不是啥好人,这样的人还想让女人真心惦记?

仨人走了一个,剩下那两个对视片刻,年轻的那个先拿定了主意,她还是先走吧。这家人就是块硬骨头,凭她自己是啃不动了。但临走之前,该说的话还得说,不管人家信不信,这戏既然开始了,总得演下去不是?

“婶子,大妹子,那我就不在这儿丢人现眼地了。回头我再来给赔不是。”女人拿袖子掩着脸,扭头也跟着走了。

刘婆子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出声,她也是想着若这两家能闹出个子午卯酉来,自己也能跟着占点便宜。没成想这俩一个比不上一个,有一个还直接走了,连闹都不带闹一场的。那俩人轻飘飘说几句话,只有她在地上滚了一场,弄得一身土的,结果事儿还没办成。

既然自己不成,那就让老二家的来,一个村的,秦家总抹不开面吧?她拿定主意,嘴里喊着:“老二,老二,你赶紧来救救你弟。”就往张二家去了。

陈氏见人都走了,就想回去,却被秦雅一把给拽住了,还是等一会吧,看刘婆子那意思,说不准张家还得来人呢。

看热闹的见秦家人没走,也没走。有那怕冷的,早就跺起脚来,这天儿说冷吧其实不太冷,可在这儿站了半天,那脚都给冻麻了。可这热闹眼瞅着还闹个没完了,想走却舍不得。听别人说,哪有亲眼看过瘾哪?就是冻脚,来回走走就好了。这热闹不看可不行。

秦家门口那场闹剧,张二媳妇自然也听说了。可她连屋都没出,有那相熟之人早就和她说了她婆婆来的事,她也没动窝。爱闹就闹去呗。人家闹完一场拍拍屁股走了,若是她也跟着去闹,一个村住着,山不转水转的,以后有求着人的时候咋办?再说了,就她家小叔干的那事,她可没那个脸去闹。

都说牛无力拉横耙,人无理说横话。她婆婆就是这种人,惯常行事就是那没理也要辩三分的作风,现下遇着个软硬不吃的,可不就得吃瘪。她坐家里寻思一会,觉得自家是肯定躲不过的。那就让男人去好了,张家惹出来的事就得张家人出面。

可她在家里打算得再好,也挡不住刘婆子这一路哭喊。这下不止那爱看热闹的,连院里干活的汉子也给喊了出来。别看刘婆子年纪不小了,可那声儿还是一如既往地高亢,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她那叫声。

张二媳妇坐在屋里,就听她婆婆那声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进院了,不出去想是不成了。还没等她走到大门口,刘婆子就一把推开大门,喊着“老二,老二”,接着就在院子里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走。她早知这二儿媳对小儿子的事不上心,也不找她,只一门心思找儿子。

张二正在后院收拾茅房,他也是想着他奶待会准来这儿,就想着上后院干点后连带躲躲。可这该来的终究要来,躲是躲不了的。她娘一路喊着就到了后院,见他还在忙活那茅房,更气了,都火烧眉毛了,咋还弄这臭大粪?

“老二,赶紧跟娘走,咱去求求你们村长。老五可不能蹲大牢,那地儿连饭都吃不饱,出来不得折磨成啥样。”刘婆子说着拉起张二就走。

张二被他娘拉得身子直晃悠,心道他娘这力气还是那么大,有这把子力气,咋就不打老五一顿呢?

“娘,娘,咱去找村长干啥?要是老秦家不愿意,那就算了,正好给老五个教训。出来后也能消停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