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儿子坐在自己怀里、身侧手把着手教育习字的感觉很新奇有趣味,眼下张着嘴,睁着湿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就像待哺的幼兽,全心全意的依靠着自己,真是可爱得想叫人搂住了狠狠捏一把脸蛋。
听到武帝问话,接了口汤的姬苏转头去看自己的先生。
四人当中谢必当先开口。
“陛下放心,小殿下极有进学之心,耳聪目明,讲解过一次便能记背下来,可见课业可更严格些。”
姬苏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好险记得身边有个一言不合就剥皮的爹,硬生生在紧要关头闭紧了嘴,结果汤水呛进了气管,只把姬苏呛得喉咙火烧似的痛,忍不住狂咳。
于淳廷顾不得身份有别,赶紧把刚才还想搂着捏脸的儿子真搂进怀里,用手生硬的拍着姬苏的背,嘴里问着:“殿下,殿下可难受?要不要喝点水顺顺气。”心里却在感叹:儿子好小,背上都没肉,实在不应让他吃素,太小了,还是应该多吃荤腥长些肉才好。
又想:若把姬庄的肉分些给他也可。
武帝瞧着倒不生气,反而看向谢必:“阿苏尚幼,还是一步步来,不必急于一时。”
谢必应了,便见喜怒无常的武帝破天荒的从内侍手里拿过水俯身过去递到小皇子嘴边。
姬苏喝了点水,怯怯的昂起头颅看向自己老爹。
穿着轻甲的成年男子,尤其肩膀宽厚胸膛结实的成年男子很有压迫力,特别是姬武长了一双很有威严气质的凤眼,眼睛冰冷无情又深沉,给人异常强大的威逼之势。
“去车上休息。”
武帝话一落,于淳廷手比眼快,抱起姬苏站起来。
上了车,姬苏靠在车壁上微微撩起窗帘看外头。不远处武帝与四位先生在说话,篝火旁,充当武帝身前案几与身下坐凳的小侍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周围的军士们低声交谈,先生们的眼神并不曾落在小侍们身上。他们神情自然,似乎这样是应该的。
姬苏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悲凉与恐惧。
为这个时代。
“有些冷。”姬苏抱住肩膀喃道。“帮我把衾被拿出来。”
于淳廷左边嘴角微勾,从箱里翻出被子披在姬苏身上,掖好衾角后自己侧躺下,把姬苏抱在怀里,拍着姬苏的背温声安慰:“殿下今日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在下给殿下念些文章,殿下应能入睡得快。”说着便轻声念起来。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道、德、仁、义、礼五者,本为一体,不可分离……”
他声音极轻,像细蚊于耳畔轻声,又不像念出声,而声音在耳内脑里轻响,带着磁性沙哑极是好听,姬苏听着他一遍一遍重复,渐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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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表:湘西里耶秦简博物馆藏,即我们现代的乘法口诀表。这枚2200年以前的秦简是我国发现最早、最完整的乘法口诀表实物,它说明早在秦朝,中国人就已经熟练掌握乘法交换律,并把它用于社会生活所需的各种计数中。
文中最后,于淳廷所念那段文字出自《素书》,相传为汉代黄石公作。民间视为奇书,天书。传说黄石公三试张良,而后把此书授予张良,张良凭借此书,助刘邦定江山。算是帝王经的一本了。另外有名的是《韩非子》
九
四十六、验血
四十六 验血
姬苏睁开眼,就看到了郭义担心憔悴的脸。
心里还在恍惚,郭义人不是在青县么?自己这是还没清醒,还在做梦?
正想着,便见郭义眼里忽然有了光彩,惊喜的迎上来,声音温温润润:“殿下醒了?可要喝水?”
姬苏抬手,方感觉自己的手酸痛,像是脱力了。虽然一滑又摔到身侧,但一眼已经够姬苏看到自己的手掌缠了薄纱布。
自己这是?
无力的嗯了一声,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回笼,闭着眼小口的喝着郭义喂的水,感觉精神振作了一些,姬苏才发现自己所躺的怀抱有些奇怪,右脸所贴的胸膛略有隆起,柔软温暖之极。
这不是自己一自己适应的侍卫们与郭义的胸怀,这人是谁?
姬苏僵了一下,唤郭义:“郭义,要汝抱。”
郭义应了是,上前来往自己腿上手臂上抱了软乎暖和的衾被方接过手,小心把姬苏安置在自己怀里。
闻着熟悉的艾草香,姬苏刚才微微提起来的紧张才松散掉,他往郭义怀里躲了躲才看向退下的宫女。
“下去休息罢。”
先生们听说姬苏醒了,都进来见礼,几位先生都未休息好,挂念着姬苏,不管如何追问唐山都问不出太多消息,只好转而把挂牵压下,专心分析此次行刺事件。
犹豫了一下,史则之道:“殿下,昨日……”
唐山兀的出声打断,道:“殿下这几日需要好生休息,几位先生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也请好生养回精神,方有余力处理好那些糟心之事。”
他言下维护之意明显,姬苏心头一动,抬眼看向唐山,随后眼神落到他包扎的手指上。
记忆已经复苏,姬苏看着唐山的手,嘴里似乎仍能感觉到鲜血的味道,心底顿时生出一缕愧疚来。
等先生们出去了,姬苏细声道:“想吃粥,郭义,替吾熬清稀些好不好?”
郭义听到姬苏有了胃口,眼眶都酸了,叠声应了,赶紧去灶房寻崔娘子,于是姬苏顺理成章招了唐山来看顾自己。
唐山面如美玉,气质也温润,眼下却青黑带着憔悴,姬苏心知昨日自己不对,可当时情况紧急,自己如同一片浮木,脑子里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唐山这懂医术毒术的一人。
“汝的手指还痛么?吾无能,当时只想到唐侍卫……实歉之……”
姬苏一边羞愧的低声说话,一边悄悄手指尖蜷起来勾住唐山衣边一角。
他小小巧巧依偎于自己怀里,声音轻如蚊蝇,动作悄悄摸摸,可爱又极是可怜得很,唐山心里微软,温声道:“殿下不必欠疚,让殿下受此大罪,实是在下保护不力,望乞恕罪。”
又道:“殿下这几日怕是会浑身酸痛难耐,力乏头晕。皆因昨日大惊之下身体肌肉失控受损,虽已施了针,却要好生休养几日方能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