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义微微笑着合上木盒:“找得急促,殿下您在青县亦不会久留,此院先教您启蒙识字。”
姬苏瞬间明白了其言下之意:皇子师,是不可能在这种乡野地方随便找了拜的。没武帝认可,他们也不敢妄自尊大以为自己就是皇子师。
好吧,姬苏闭了嘴,只在心里有一点向往,大胤的书院,会像华夏那样是教六艺的吗?
很快,带着这种期待,牛车载着姬苏到了隔县衙一条街新建的大书院前。
书院从外头看很普通,不普通的是有官兵守卫,门口挂了牌匾:青山书院。四个字遒劲有力,带着苍朴之意,有灰衣仆从数阶排立。路边停满了马车牛车,还有许多年轻稚面的文人学生来往,极是热闹。
郭义拿了木盒向最近的仆从抱了抱拳:“庶民苏氏人家,送弟子苏前来入学。”
那仆从双手接过木盒,恭声道:“请苏家公子随我入院。”
又道:“苏公子可带了入学之物?”
郭义点头,便有其他一个仆从上前,坐于辕侧指点车夫驾了车从一侧小门进去。
光这一点,姬苏便觉得大概那位小替身挑的伴读多是家世不错的。他有些好奇起来,自己这个替身,到底被晁知义他们摆布成什么样子?
书院里并无什么景致,经过曲廊房间向里走了近百米,便看到教室有三间,挂了牌子写了“礼”“书”“雅”。
姬苏迈着小短腿儿,眼睛忽闪忽闪的趁着路过时打量,第一间是礼,里面场地大且空,摆了整齐的苇草团蒲,前左侧立了一面铜镜,门窗是整扇的推开式;好些仆从正领着学子家中的车夫在放学生用品的第二间是书,应该是识字启蒙的地方;最后边那间雅却是关着门窗,瞧不到里头的模样,不过有香隐约飘出来。
仆从站在书之间门口微微躬身:“季公子,便是这里了。”
房间整个是地台,郭义下意识低身想伺候姬苏脱鞋,姬苏一屁股已经坐在地台边缘自己脱了布鞋整齐放在空处。好些木屐草鞋里,唯姬苏是双葛布鞋子,格外惹人注目。
郭义与姬苏不约而同的,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位置显然早早安排好,姬苏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在最中间第二个,经过时看第一个位置,置的木牌上写着:二皇子三个小字。正位团蒲右后侧还有个小团蒲,显然是给小侍用的。
姬苏泰然坐下,与郭义一起整理用具。
他本就在皇子选读时被点过名,加上长相出众,便叫一些人记下了。此时见到姬苏的用品是用一个奇怪的大布袋子装着,一样一样往外摆放,显得格外整齐,因此看着姬苏窃窃私语的声音多起来。
姬苏耳朵尖,甚至听到有孩子不忿的道:“二皇子身后的位置恁甚给他坐?我明明比他厉害。”
“不过一张脸好看些。”
“爹,就是他,听说选读时他长得好看,二皇子就点了他的名字。”
“爹,爹,他穿的葛衣我也要!我比他高,穿了肯定更出众。”
“一看就是徒有其表……”
姬苏:“……”我不光有颜,我还有学历。我来头大,然而我低调不说。
郭义:“……”有眼无珠的愚民。晁侍卫他们什么眼光? 怎的挑的这样一些伴读?
郭义挑的时间不早不晚,因此又坐着等了一阵,人陆续来齐,二皇子方才在侍卫与一个小侍丛的陪伴下踩着已时正进了教室。
一群人黑压压的行了礼,等二皇子坐下,晁知义转身出了门,他依着门边,借回身的时候冲姬苏微微抱拳,方侧立到了一边。随后几位年纪不一的峨冠博带身着大袖的先生们鱼次而入,在东边最前方的团蒲上坐下。
“已时正,承圣人恤,青山书院今日开院授业。”
“礼。”
先生们领头,望京城所在方向稽首,随后跽坐。
“呈拜院贴。”
二皇子身后的小侍便打开木盒,端起竹简双手呈奉于头顶。
“学生苏,久闻书院道德文章,仰闻观止。承蒙允纳门下,愿执学生之礼,谨遵师教,团结同道,刻苦钻研……”
悠悠的读完,小侍合上盒子,递上去交与先生。最右边的先生便轻放在身侧的案几之上。
二皇子念完,接下来便是姬苏。姬苏才识得几个字,便由着郭义轻念一句,他跟着念一句,算是吐字清楚的念完了,自己捧呈上去。
随后是二皇子左侧位置的孩子。
姬苏默听着同样的内容,发现仅仅自己在内的左右后侧三个孩子的拜院贴是挂了玉坠的。皇子的那枚自然是晶莹剔透,一见便非凡品,三人的次之,也都是好玉,然而其他孩子的,穿着可以家境不错的,只是坠着各色穗子。
至于贫家孩子,一起五人,根本不识字,只满脸通红的站起来说了名字,磕碰念了几句听着大家念的字句就把拜院贴奉上了。
贫家孩子的位置,都在最尾。
这赤果果的阶级观哟。
先生们收全了拜院贴,便自左向右自我介绍。
最左的先生留着长须,长方脸,看着很严肃,姓左,字正德,是教姬苏他们礼课的先生;其次是屠姓字明礼屠先生,教授书课。这先生年约五十,头发花白,眉中额头纹深,一看就是厉害角色;右二的先生则一脸和气,嘴角眼角天然微弯,也留着短须,微胖,却是书院院长姓聂字雅竹;最右的先生最是年轻,长相虽不是俊美,却五官柔和,带着一股书香雅气,温润如玉般。姓文字惟智,教授大家雅课。
一众人听了先生们的教诲,行过礼,方得了批示移位去礼间上课。家长们不再陪同,只有二皇子,领着小侍与晁知义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头。
这是二皇子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郭义等着晁知义又独自站在外头了,远远站在廊下招手,唤他近去。
“晁侍卫,我瞧着那些学生对殿下有些敌意,你看着些,晚上与那个二皇子提点一句,我陪着殿下上课方好。”
晁知义点头又摇,“郭随侍太打眼,不是买了个有力气的小丫头?叫那丫头跟在殿下身边,我照看着,必是不会让殿下有事。”
二人商量好,郭义方才走了。
晁知义踱步回到教室前,隔了雕花向看里边。
里头左先生正在教冠礼。
“在身之物,莫大于冠。冠者,礼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