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率大军亲征夜郎,占下夜郎拿下叛军及鄘王府一干人,武帝悄然夜见了一批百姓,随后换了装束带上了三百人马消失了。
姬武的目标并不止鄘王,还有与鄘王做勾结,私下交易战马兵器等贵重之物的胡邦三个部落。
沙漠是苦旱之地,绿洲极为难得,能有绿洲的地方,必然是有水的。眼下这个是三个部落中的最后一个,这个部汗并非真大胆,在听闻鄘王自尽、夜郎被大军清洗、另外两个部落更在最近被人偷袭杀得一个不留后便知晓不好,放弃了大部分族人,带着金银钱财并军队们偷偷的跑了。
武帝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汉子:“那个克克尔人混进去两天了还未有动静,怕是近不了水源处,还有多少水和粮?都发下去,等夜深强攻。”
话音一落,一声隼类的清鸣响起,武帝仰起头,便看到一道黑影箭一般袭向自己。
周围的侍卫们惊呼一声:“保护陛下!”一边拔刀剑便要动手,便见武帝一抬手,这团黑影猛的刹住扑势落在武帝左臂上。
“你们轮流盯着休息。”
说罢武帝就着趴势往后退趴开一段距离,两道灰扑扑的身影挡上,确保自己不会暴露在大石边缘外头,武帝方坐起来抹了把脸。
汗水顺着他的大手把脸弄得更花更加难看,然而武帝并不在意,悍然带着凛冽杀气的眼神在看到伸出头来亲近自己的箭鸷时微微柔和下来。
抬手摸了两把箭鸷的头背,武帝这才自箭鸷脖子上取下一个系坠着的小木盒。
盒子里叠放了薄如蝉翼般的丝帛,有好几张,武帝扬开快速浏览起丝帛上的记录。
青县的一切按照日期写得明明白白,甚至包括了找替身的事情,姬苏去人市买人,人奴贩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记载在上。武帝一张一张贴看着,拿起最后那一张展开来,上边是副画,赫然就是姬苏在砂盘上画的那个竹床。
若是姬苏在这里看到,怕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除了竹床,这帛上竟然还画有按他的说法大致想出来的绞条,与竹凳的构图。
武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图,旁边有侍卫上前,呈上了一只皮毛是黄褐色的沙兔。
箭鸷歪着头用尖嘴蹭了蹭武帝的手臂,武帝方把丝帛揉成团塞进自己怀里,接过兔子往地上一丢:“吃了休息会,晚上可要用到你。”
兔子一到地上立马惊慌得想跑,可它才跳了几步就被箭鸷扑住。也许是任务完成不用着急,箭鸷不再是匆忙的吃相,而是用尖利的嘴撕扯掉兔子屁股上的皮毛。
肠子混着鲜血被生生拖出体外,剧烈的疼痛使得身体被死死抓住的兔子奋力挣扎想逃脱,然而并没有用,随着之后内脏被拖出,这只兔子慢慢的一动不动,箭鸷这才正式开动,扯着兔子的大腿肉享受起来。
周围有轻微的咽口水声响起,武帝扫视了周围一圈,嘴角带笑:“别急,晚上,就能结束了。”
天边的夕阳下沉得极快,气温忽的开始下降,士兵们慢慢缩小范围挤在一起用身体取暖。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武帝接过一个少年递过来的小指长短大小的竹筒,系在箭鸷的腿上。
拍了拍箭鸷的背,武帝自衣领内扯出一个吊坠似的小骨哨,吹了几声。这哨子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但箭鸷却像是听懂了,挨了挨武帝的手,箭一般投入夜空,向远处的绿洲飞去。
“走。”
武帝一声令下,隐蔽的这支队伍紧紧跟在他身后,迅速下了巨石向绿洲摸去。
“一百人散开,扑杀逃出来的。五十人分散,杀马与驼。另一百五十人,随我杀进去。”
远远的,快要进入对方警戒的位置时,一声惨叫突然打破了砂漠的宁静,随即响起各种奔动惨叫声,有骏马骆驼嘶鸣声和奔跑声,还混着胡人的惊惧叫声奔跑声。
随着武帝一声令下,身后的兵士们迅速分组散开。
武帝冲在最前,迎上一匹奔过来的骏马也不避让,手里的双刀刀柄相对,左右一错一拧,双刀瞬间变成了长刀,在武帝左腿发力跃起时,这长刀亦被用力的挥起,当头扬起一片雪光。
骏马连惨鸣都未发出便被当头一刀劈成了两半,血与内脏喷洒,武帝去势不停,任滚烫的马血淋了自己一身,如道诡影挥刀扑向最近的敌人。
六月初六日,夜郎城大清早迎来了一个灰尘仆仆的车队。领头人递上了令牌,车队没有被盘问,一路顺利到了原王府门前,不一时便有武帝跟前伺候的徐明达亲自出来相迎。
一行人跟在徐明达身后往大厅走,谁也没注意经过曲廊转角时一个高大的侍卫闪身躲在柱子后并未跟上,等一行人身影不见,这人才在早呆在死角的一个小侍的带领下背了方向向曾经的鄘王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侧间,待小侍关上门退下,武帝脱去侍卫的衣物,光赤着身子走到房间一角放的木桶前抬腿进去,发出一声轻喟。
自三月中亲征夜郎,一路奔杀,吃的是简陋之物,喝的是动物生血,沐浴更不用想,头发都纠结在一起,不过一切总算顺利,这两个月里还算过得有滋味。
洗过头,又用小刀刮了拉碴的胡子,换了另外一桶干净热水坐下,武帝手指叩着木桶边缘,闭着眼回想这两个多月的点滴,蓦的耳朵动了动,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人到了院门并未被拦,而是大摇大摆直接闯进了偏院,到了门口喝退了侍从侍卫们,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
武帝掬水抹了两把脸,神情自若的站起身:“这些日子夜郎可还顺利?”
说完侧过脸瞟看进来的男子。
这人赫然长相与武帝一模一样!
也不全然一样,梳洗后的武帝脸庞轮廓经过两个月的风沙与日晒,更加削瘦如岩,就像一柄刀般。也因为一直杀戳,身上像是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气,肤色蜜黑。而这伪帝王肤色稍浅,脸上轮廓也饱满柔和很多,所相像的,乃是两人的五官,尤其眼睛,都带着一种威严摄人的气势。
“自是顺利,就是特无趣了些。你这都回来了,该换我出去溜达了。”
来人穿着帝王的黑衣大袖,盘腿坐下,往前一扑,手支在案几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案几上早备着浅食与酒水。这人打完哈欠便拿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方又夹起一些腌菜放入嘴中。
伪武帝看着武帝穿上衣服,啧了一声:“怎么晒得这般黑?我天天坐镇鄘王府,就算在外头晒,都没像你这般。哎呀,你我这换回来,随行的官员会不会瞧出来?”
武帝一边系带一边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道:“那你再当两三个月帝王,等我肤色……”
“那可不行!”不待武帝说完,这人跳起来拔高了些许声音:“我才不要管那些什么劳子的政事,介天被一群文官士大夫们围着叽喳请奏这个请奏那个的,你这都出去玩了两个月余,也该换我了!”
“对了,你在桐城下令罚了我军棍,这两个月的时间也过了,我身上的伤也早好了,是时候去青县保护我儿子了。”
武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那是我儿子。”
说完了,想起什么似的,冲自己脱下的衣服扬了扬下巴:“里头有暗卫的信,你看看,我这儿子,有点意思。”
“去去去,那女人你我一起弄过,生的到底是谁的儿子,那可是一半对一半。”
这人说着令人惊骇的话,伸出长腿勾了衣服拖到面前,翻了几下,翻出一堆揉得巴的丝帛来,嫌弃的丢开衣服,把丝帛展开来细细阅读。
慢慢嘴角翘起来,道:“姬苏年纪小,但说话行事极有章法,那晚我潜去林府一行刺了姬珏,自己也受了些伤。林府养的武人游侠倒也有个真本事,竟然追查到客栈来,姬苏就是那时候受了惊,手撞在鹤嘴灯上划伤。”
“之后也不叫我在面前候着,反让我与唐山下去。一行四人,唯唐山懂医,莫不是他发觉我受了伤,怕我叫人给搜到才故意弄伤自己的?若真是,那便真是有趣。”
武帝已经穿好了,坐到男子对面。闻言点点头:“邑相也曾对朕说过:二皇子年纪小小,却进退有度,有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