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内闾,一部分是朝廷明面的产业,一部分是世家们勾结利益的产业,另一部分则握在武帝的手中,是暗卫的产业,但不管哪一边,内闾的女子们出身于真正的下层或贱、罪籍。
窈窈楼是暗卫的一支线,姬苏一进楼便知道了。无他,楼中的女子们都有好颜色,其中不乏深目异瞳的异域风情外邦女子。
楼分两部分,有文楼,有武楼,文楼是清雅文士们聚集处,那些乐子伎子俱都卖艺不卖身,而且都有真才实学,既可吟诗作对,又可轻歌曼舞。相对的,武楼便是真刀实枪前来寻欢作乐的销金窟。
一众世家子才在门口便被闾夫人与闾子们问候,可见其中好几人是其中常客,姬苏在心里啧啧摇头: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就这么早涉足风月,身体大丈夫?
这次有皇子们在,世家子不敢造恣,点了文楼的大厢,让闾夫人请有名的阿昭与阿吴来奏琴歌舞。
窈窈楼占地很广,一共四层楼,文楼武楼除了地上长廊穿过小型的湖面山石相连,空中二楼还架起了空中拱廊,闾夫人引了一行人上了四楼,四楼只得两间,乃是最大的场地,清秀的小侍女跪于门两侧把门拉开迎了众人进去。
虽然这几年有腿的床与桌已经流行推广开,但窈窈楼还保持着原味,是全木的地台,另有小侍女们进来把矮案几、丝帛团蒲摆放好,她们离开后接着进来的侍女们便衣着华丽了,俱都光了足,走动间裙裳轻逸飘动,隐隐现出涂了丹蔻的脚趾,又美丽又惹人爱怜。
这些侍女们颜色亦更好,手持了灯或觚,又或拿了新鲜采下的花枝,乐器,见一众公子看过来,这些年方十四五岁的小闾子们或抿嘴,或微微露齿一笑,体态轻盈的端拿着手上的器物,忽的急步忽的转圈,大袖裳舞出妙曼的弧度,竟让姬苏觉得这哪是青楼女子,反而是一群山林出来的天真无邪的妖精,轻快的边跳舞边放东西,态度自然叫人心底都舒展。
姬苏正瞧得有趣,忽然眼前一暗肩头一重,定睛一看,却是于淳侍卫又把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挡住了眼光。
七十七、震怒
七十七 震怒
姬苏把侍卫的手拉下来,微有不悦却并未发怒,只压低了声音道:“于淳侍卫去后边一些。”
于淳廷微微顿了一下方应了个嗯字,终于还是放开姬苏自己往后稍挪了一个巴掌的距离。
没了遮挡,姬苏便欢快的满场观看起来。
欢快的小闾子们下去,这次换上的皆是华服十七八岁左右貌美似花的闾子,同样未着足袋木屐,行走间多了一抹天真妩媚风情,身态风流袅袅,端着雪白长纸所贴的画屏,些些走动便唤在坐的公子王孙:“公子可愿搭个手?奴力微,实在是拿不动了。”
声音也都莺莺燕燕,然而眉目间一片清正,好似冰清玉洁的好人家女子, 着实有意思。
姬苏便问姬庄:“这画屏有何用?”
因为未压声音,几个闾子都注意过来,其中一位容若海棠,鸦发仅仅用丝带系垂于左胸前的闾子柔柔一笑,道:“回公子话,此屏用于公子大家们抒写大作,公子身侧可要放上一幅,让小闾子近身侍候?”
一时所有人都看过来,便连侍卫们都忍不住眼神。
姬苏确实好奇,无视他人眼光同样回了个笑:“可,便汝过来罢。”
于是那王公子与这闾子抬了小屏置于姬苏身侧。
乐子们轻盈进了屋,各自挑了位客人倚于脚前开始弹奏轻快的曲子,小侍女们穿梭着送上酒水与瓜果佳肴。
那小闾子擦了手,拿了葡萄轻轻去皮,圆润粉红的指甲,纤纤玉手,合着紫色的葡萄皮,极为令人赏心悦目。
姬苏看着她把葡萄置于空碟上,于淳廷伸手拿碟,被姬苏抬手止了,笑问:“还不知娘子芳名。”
“奴唤阿融。”
小闾子巧笑着回话,忽然只觉得有道如刀的窥视落于身上,好似要把自己剔骨除肉似的凶狠,不由得身上发软,打了个冷颤。
姬苏倒了酒递过去,温声道:“可是有不适?吃些酒水暖一暖。”
姬庄与那些公子留意着动静,见到姬苏这番自然作态莫不称奇,又同时在心底暗暗放下心来:太子殿下原是个懂怜香惜玉会顽的呀。
随后大家便慢慢放开了不再拘束。
窈窈楼的阿昭阿吴极受欢迎,只来舞了一曲便匆匆去了其他才子房间,那舞姿妙曼,歌声如泣诉,又有细腰如风扶柳,配上绝色容貌,不过一刻时间,便叫众公子包括姬庄都恋恋不舍。
好在其余的十来位女子会活跃气氛,行酒令,写诗词,又公子闾子们依在一起把新诗作成曲试弹唱作舞,很是文人风流式的热闹与快活。
阿融一直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心思并不能全在侍候姬苏身上,见姬苏带着面具看不出年纪大小,但却沉稳远超在座的年轻公子王孙,坐立不安之余又不能早早离席,只好斗胆问姬苏:“公子可有雅兴做做诗词曲画?”
正瞧别人顽得起兴,听到这话姬苏转过头来,看向面前这位柔美的女子,又看看空白的画屏。
天家墨宝并不能随意流落于外,然姬苏想了想,并未拒绝眼中带盼的闾子。
“在下想想,汝写出来。”
旁边姬庄喝了酒,吃着美闾子喂的果子,听到弟弟这话,便笑:“弟弟要做诗词?甚是好,不若把那阙词补个完整,圆了这天下文人的期盼。”
“今日是出来顽的,并不应景,兄长还是另出题目罢。”姬苏拒绝。
他可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吟太祖的诗词。
“唔,中秋刚过月色尚好……做个应景的……说月的?”姬庄皱眉看向窗外的天空想着,猛的一拍手。“不如这样,题限月,须风流,限时一柱香,每人都做一首出来,再让各位闾子们评价评价,拔头筹者,本……本公子赠在下手中玉扇一柄,如何?”
这出手可就不谓不大方了。
一众公子们听到后面的玉扇俱都眼睛一亮,唯有连锐苦下了一张脸。
大皇子好玉,尤其好玉扇,前面在国学院摔碎了碧玉面的,这会儿手上拿的是预备的墨玉骨血红玛瑙片面的扇子。
其价并不在料,而是在这持扇的人是皇子,因此姬庄这话一出,一众人便露出跃跃一试的表情来。
姬苏觉得好笑,见哥哥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点头应下了。
知机的闾子便换了淡雅清香点上,只留了两个乐子于一角轻弹古朴苍茫的古琴曲,跪坐一侧敛起衣袖为各位公子研墨递笔。
说到月亮,姬苏也看了一眼窗外。
弦月半盈,方出天边,天空还未全黑,带着浅重蓝墨。
靡靡之音颂响着繁华的京城,顽闹够了,一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方带着酒气散了场。
姬庄喝得有些多,好在他爱坐车,便由着宫女小侍扶上车躺着,姬苏滴酒未沾,片食未进,从那贪图享乐的销金窟出来,微微秋风一吹,便开始觉得饿,不由得对于淳廷道:“本殿饿了,找处酒楼用了膳再回宫罢。”
于淳廷微点头,过去与姬庄的侍卫说了,目送大皇子离开后,方翻身上马,几人把姬苏拱卫于中间,策马寻大昭湖阁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