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苏并不解释什么,笑着接了一句,便把话题拐到了纸张上。

纸张已经问世半年了,当然要大力推广,长德做事是有欠缺的,竟然还这么高调的用着玉柬银字,而不是投武帝所好改用他推广的纸张,尤其伍家出过圣贤,所作圣贤之书极一些难得的学问极有可能牢牢握于手中并不肯贡献于天下,可见种种作为都在自己找死。自己用纸柬作回复,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提点警告罢。

这次做纸,姬苏寻宫女要了开得极好的白枝花揉碎了挤出汁水放进去调和,在成纸前又叫力大的侍卫们压了花进去,硬是把个寻常的微微泛黄的竹纸做成了鲜花纸,白花绿叶配淡淡微黄,别有雅致,更别提纸还带了天然的清淡幽远的花香,瞬间逼格就高得不止一截了。

姬庄简直两眼要冒星星了,简直搞不明白那么捣弄煮沸晒干,简单的一弄就能弄出这么高级的东西来,抓着姬苏的手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就差没把弟弟脑袋给掰开来检查了。

除了花纸姬苏还压了竹叶做了竹趣的,姬庄头回玩得这么有趣味,自己则选了梨花,说是应景。

武帝下朝回来发现儿子捣弄的事物,大儿子和姬苏一头大汗头脸上还沾了竹屑等,顿时高深莫测的往那儿一站,姬庄嗖的就挺胸收肩,恨不能缩成身边的廊柱。

姬苏鬼精鬼精的把哥哥的傻样看在眼里,拿着这几份样纸塞到兄长手里,推着他递给武帝,嘴里对大佬笑得可甜:“父皇,这是皇兄与儿臣亲手为父皇所制,父皇瞧瞧,还有香味的。”

武帝知道姬苏的心思,撸了一把儿子越来越水滑柔软的头发,一边给姬苏摘头上的竹屑,一边接过纸来嗅闻看了。

这纸与眼下的成纸并不同,有厚度,且有一定硬度,对折了,最外边或压了点点十字小白花或极细的竹枝叶,也不知里头还掺了什么,纸里竟还有细碎的白的粉的青的碎点。整个折纸非常漂亮。

同时被递给武帝的还有撒着同样白粉之碎色的薄纸。纸四角折合粘起来,留了一处开着口,姬苏示意着武帝把硬纸折好放进去,再把信封合上,说最后用蜡或粳米粘上便成了他们想出来的回信。

武帝静静的听着,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手灵活的折纸塞纸,最后淡淡的道:“做得不错。”

姬庄长这么大,破天荒听到杀气能实质化的高高在上的父亲说自己做得好,顿时讷讷红了眼睛。

等姬庄走了,武帝才拎着姬苏道:“去洗澡,用了膳朕教汝写复柬。”

政事繁忙,武帝还是每日争取自己亲教一会儿子,等得消了食方入了书房,武帝把姬苏抱在怀里,一边指点一边看儿子在白纸上打草稿。

古代的写信回信极讲究用词造句,姬苏多少知道一些,因此武帝一点即透,就是有些复杂的篆字写起来痛苦,不得不被武帝握着手亲自教学。

回信不长,简单里带过一笔问候,用武帝的原话是,这姑姑和他不亲,早几年都没怎么理过自己另外两儿子,现在一立太子了就来蹦达,想来还是前几天送的标注了标点符号的他们家的出的文章的原因,所以也就不用写得特别有感情,稍带一句问候就成了。

接获手书,至不欢愉。阳春三月,燕语莺歌,想必神采奕奕。

厚情盛意三日花会,应接不遑,必当亲至,切谢切谢。

姬苏非常坏心眼的还弄了火漆,用晁知义为自己刻的一枚石章盖了漆印。

次日,随着宫人把兄弟三人别致又唯美的现代化贺卡式的回柬送到伍府,京城里的好几家纸墨铺子并书局里也悄悄的摆上了各色充满香味制作精良漂亮的纸来。

第一个客户买过后,花样香味种类便越来越繁多,卡片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镂空花纹及裁折打开后呈现立体花样的各种卡片。纸,除了被文人墨客们所喜爱,渐渐更是得了各阶级年轻小娘子或夫人们的欢心。

在赢得文人交声称赞声中,大胤的简牍越来越少,又因武帝叫人倾力寻了商贾推销,厕筹终于成了历史,匠人们孜孜不倦的研究出又细又薄的厕所专用纸销量更是高得极为吓人。

文人们觉得武帝暴戾冷血,但总算是为天下文人做了极大的实事,可见本性并非传言那般不堪,商贾们从纸业得了好处,同样嘴里也唱着武帝的好,恨不得都能接到催销纸业的好事。

武帝既得了实惠又得了名声,于淳廷说完了帐目,看着抱被熟睡的儿子:“苏之功,不可欺,等他醒了,再与些田产,这天下的纸业,吾等便与苏五分。”

武帝摇头,制止了弟弟去捏姬苏露在外头的脚趾的手:“苏还小,忽然巨富怕是引发心性不定,且先代他管着,等过了十岁性子再稳重了,再让他自己管理。”

于是就在姬苏不知情的时候,自己又走上了隐富的有钱人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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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长佩书友阳光螃蟹提供的关于活字印刷的资料:

其实活字印刷对技术要求特别高,还很费蜡这种古代稀少资源,而且容易漏墨,字排不整齐很多缺陷。雕版兴盛那么多年是有原因的,好的雕版使用时间很长,可以流传很久。

六十九、武伴

六十九 武伴

姬苏不知道武帝把自己发明的纸玩出了新花样新高度,甚至还弄出了针对有钱人家的掺了旧衣上拆下的银线金丝掺压进去的高级纸张,自己傻不楞登的用着最平常的白纸,继续为作业贡献脑细胞。

因为武伴读已经定了连锐,二十六号姬苏一起床就发现自己多了个练功小伙伴。

连锐十五岁,身量却比在大留见到时又拔高了一截,若不看他面容只从背后看人,莫不会以为就是个年青好儿郎。

元和殿的广场上已经置放了十八般的兵器架,姬苏牵着大佬的手出来时就看到晁知义在场中正与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刀枪相对,直到连锐侧身过来正对火光,姬苏才从英气勃勃甚至带着锐气的眉眼里看到了熟悉。

晁知义大力,手中拿的是柄开山大刀,连锐年纪轻轻却并不输阵,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两人斗得性起还于兵器之外打斗拳脚。边打,晁知义边点评连锐:“好儿郎,这枪若再进半分便真要扎进在下胳膊了,汝反身挑刺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力道亦还不够,还要好好苦练。”

连锐一边下狠手一边把晁知义指点听记于心,心里暗暗心惊侍卫的功夫竟是深不可测,自己苦练武功十来载,使了十成的力竟好像还未逼得这人用出全力。

姬苏看得心痒痒的,想倒杯水泼过去看是不是能滴水不漏,就听晁知义虚晃一刀一个滴溜转身,擒住连锐右臂压着他手里长枪负于背上摔出五六米远。

眼看连锐要重摔于地,姬苏没忍住,小小的惊叫一声,促叫声里就见连家六郎一个翻身,好似使了招千斤坠稳稳落于地面。

姬苏便松了口气。

晁知义刀尖向地,抱拳半跪见礼:“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武帝挥手让他起身,打量着一身深蓝色箭袖短装的连锐,微点下鄂表示赞赏,与姬苏道:“可还记得连家六郎连锐,听说与汝在伤营曾有一面之缘。”

姬苏点头,好奇的打量身高长相有不小变化的连锐。武帝见状,干脆招手唤连锐近前好叫姬苏看个清楚,自己亦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充满热血与激情的新生代小将军,道:“朝中将军们向朕荐汝,姜帅亦向朕荐汝,但望汝不会令朕失望,尽心伴随太子左右。”

连锐并不因武帝锐利如虎的眼神而吓退,身子挺如标枪,右手重锤于心脏处行了大礼,声音铿锵有力:“连家六郎连锐,必不负陛下圣恩,必忠心太子殿下,绝无二心。”

随着武帝淡声唤起,姬苏上前虚扶着连锐手肘,等连锐站直了,方笑咪咪的道:“今日起,苏请六郎多多指教啦。”

姬苏大方自然的态度,姣若仙姿般的面貌都叫连锐赞叹,这个少年将军也咧嘴一笑。

见礼介绍结束,便到练功时间,武帝并不以为意的赤了上身,与侍卫们一同开始点得扎马步。

连锐在家中听父亲与兄长提及武帝极是疼爱太子殿下,听来终是觉得浅,眼下见了心狠手辣手中不知几许人命的帝王竟跟着儿子练功,并因姬苏错了微小动作而狠抽板子,压脚柔腰就那么随便坐上去,直把年方八岁的太子殿下整得掉眼泪,心底不由暗暗吃惊,天家竟真有这般对儿子既严厉又爱护的父亲,真真是跌破人的脑袋都叫人想不到,看向武帝的眼神倒真心带上不自觉的佩服与心服来。

连锐一错眼,便微微分神有了错,常孟人等人在后头随即一脚便踢过去,吼道:“乱看什么?站矮了,腰再直些!腿再往上抬一点!”

一早上的功夫练完了,姬苏受罚,连锐必也跟着受罚,姬苏练的基本功,连锐也得练,还得跟姬苏做比较动作,同样负重跑圈。侍卫们与武帝并不放水,便是已经学武十年的连锐一早下来都累得想往地上趴,随后便被晁知义拎鸡崽似的拎去侍卫院子里换洗吃早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