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尉话落,便有谏议大夫李权出来反对,道:“吾大胤国富民安,更有陛下北伐之雄风广为世间传唱,君不见天水国君主上请国书以国为聘欲尚公主?兵不血刃乃兵之上道,臣以为以天水之求为表,传扬其他国家,必有他国心下动摇,紧跟其后。陛下,不若先谴五十万众归乡,留五十万众,大队镇守南边诸国交界边关,静观他国反应再做准备。”

姬苏非常震惊。

作为军政的后代,自己接触面是比一般平头百姓要广,但这样直面高层谈论军队大裁员和打着旗号去侵略的会议平生真乃头一回,简直听得心惊肉跳,心下隐隐有不安大佬征胡态度强硬势如破竹,可见准备万全,并且不留俘虏斩草除根,可见得到胡地的决心,莫非,他的野心不止大胤?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姬苏暗暗的瞟大佬,大佬并不直接表态,而是表示此事再议。

转而想到刚才这位太尉提到天水,不由得又看向大佬爹。

果然,武帝左手抚于龙角之上,身体向后微靠,靠在盘旋的巨大的黑龙身上,看着下方嘴角微勾。

“既然说到天水国国书一事,诸爱卿,尔等以为这等优厚条件,朕应是不是应呢?”

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一个公主换取一个国家,根本是完全不平等的交换,但天下真有如此好事么?

朝堂被武帝夺权逼宫后一直在清洗,眼下留于朝堂之上的都是他自己的班底,因此没人敢随意开这个口,倒是最后两相并一太尉见气氛沉闷不对了,上前道:“陛下,国聘吾大胤公主一事非小事,臣以为此事不可急,且等暗探传回天水的消息再做打算亦不迟。”

“不错,若天水敢催促,必是心下有鬼,吾等自不可因小失大反中其计。”

上首武帝点了头,话题便转到了二十二日开考的首届科考之上。

这回武帝雷厉风行,直接点了性情严厉、正直或清誉有加的士大夫余士义、涂椒、方士则、孟如海四人为巡查监督使,另点胸怀文章腹有诗书的谏士大夫明堂、梅长亭及两相阅卷方散了朝。

朝堂上一早,姬苏便看出武将当中并不是铁桶,派系目前还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相是同盟,作为武帝的左臂右膀不动摇。

转到殿后,有重重帷布挡住了官员们视线,武帝方摸了摸姬苏的头,淡声问道:“可累了?朝事了了,然而亟待解决之事众多,若累,便直与朕说,膳后随先生们作功课。若精神尚可,膳后便随朕前往议事殿与两相及太尉们议事。”

武帝一直以为以手自后脑勺往后背顺抚头发,突然换成摸脑顶,姬苏很是不习惯,微微偏了些头。

大概感觉到儿子的不适合,武帝弯腰把姬苏抱起来走路。

姬苏抓着大佬爹的衣襟,想了想如实道:“儿臣还是有些精神的。”

就在姬苏跟着武帝去吃饭再上班的时候,姬庄与姬参各自用着膳,得到了皇弟(二皇兄)被武帝带去上朝的事情。

姬参的眼里有嫉妒,有艳羡,有伤心,众多情绪一一克制不住涌在一起纠结成团,最后又化成死寂沉静下去,几位先生早知大势已去,只立于后并不出声。

姬庄一边喝汤一边称赞:“二皇弟真厉害,居然能跟着父皇去上朝,一看就是将来要办大事的。”

何止林美人恨铁不成钢想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假儿子狠抽一顿,便是四位先生都恨不得把姬庄脑袋给摇清醒。

几位先生你看我,我看你,看向林美人。

林美人说傻也不傻,心思总是有一些个,否则怎的与季美人同为侍寝,季美人落得冷宫空守最后为武帝所杀的下场,而她又能带着儿子安然生存于宫中呢?

见到先生们眼神,林美人嘱了姬庄慢些吃,便悄身到了小厅。

“林美人,陛下之心已定,再作图谋亦是枉然,唯今之计,大殿下亲近二殿下,可使殿下借二殿下之口,同随上朝学习政务。林美人亦可求见陛下,借机道道他二人兄弟情谊,却万不可提立嫡立太子一事。只要殿下能同入朝堂学习政务,方才有一线机会。”

林美人听得一直点头,起身与四位先生行了礼,道:“大皇子愚钝,实在有劳四位先生费心了,先生情谊铭感于心,有待他日定报此恩。”

六十三、符号

六十三 符号

(祝大家端午节安康,唔,没空去中华店买棕子,望天,网购也晚了点,就过个比大家要晚的个人端午吧。)

武帝打算培养姬苏,便是真的铁了心,虽然只上朝了一天,但却给姬苏布置了功课:就朝事写朝后感。

这比语文课老师叫人用文言文写作文还可怕,不但要写科考的利与弊,还有胡地的建设建议一篇,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有关心理学方面的朝臣的反应观察,最后连军事都不放过,不管字数多少,需要上交武帝关于裁军及军队安置发展的畅想报告。

当然,严父也从来没有忘记姬苏的私产要种什么,所以玻璃房式的大棚和稻田养鱼也必不可少。

姬苏简直想疯。

自己篆字还没学完全呢,爹也真是太瞧得起他了。妈哒,这种好事谁喜欢谁拿去,自己可不伺候。

姬庄来找姬苏的时候,便正好遇到姬苏抱着钱盒子逃跑,被侍卫们拎回元和殿给先生们罚抽手板呢。

姬苏哭得不要不要,一边哭居然一边求先生们别抽左手还是抽右手的好,他右手特别耐得痛,姬庄本来还急匆匆想去解救弟弟,一听到这话停下脚扶着门边先笑了个饱。

何止姬庄,其实元和殿的所有人都在憋笑,只除了郭义,站在一角心疼的看着殿下受皮肉苦,暗自想着要问唐侍卫多要些好药给姬苏使用。

谢必见姬庄来了,便停了手,从鼻子里恨铁不成钢的哼一声:“真是个蠢的,以为打了右手就不用写字了?再有下回,不打手,打屁股板子再罚跪如何?”

不如何。

姬苏颤抖了一下,连姬庄也没忍住跟了风:妈妈呀,弟弟的先生们好可怕。

先生们放了姬苏,等书房里只剩兄弟俩了,姬苏有气无力的让郭义给自己上药,问姬庄:“皇兄今日下课了?可是有甚么事?”

言下之意我这么惨你也看到了,快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而姬庄没听出言下之意,同情的伸出爪子,撸了一把弟弟的头发。

哎呀,好细好软啊,手感真好。

姬庄在心里咂巴,见姬苏精致的小脸上还挂着一些残留的小泪珠,说可怜有多可怜,说可爱又无比可爱,心头就软了,林美人吩咐的话一时堵在嗓子眼里就说不出来了。

半天,姬庄憋出一句:“无事……本殿就是……就是来看看汝……对了,下次吾二人还一起出去玩么?听说二十二日便是科考,城内现在到处是文人墨客学子,异是热闹,好些食楼想出新招,留出粉墙,说是给大家们作诗赋留墨宝用,皇弟可有兴趣随本殿一起去瞧个热闹?”

姬苏一听,提起了兴趣。

两人约了过了大祭出去,姬庄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武帝回来后见到咬着笔头像是面前面对的不是纸张而是生死仇敌的姬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晚膳后阴测测的问儿子:“听侍卫们讲,汝今日抱了钱盒子想逃跑出宫?”

姬苏吓出了眼泪,颤巍巍伸出还红肿的手板:“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先生们已经教育过儿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