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后也不必等本宫了,还是学业要紧,有缘自会再见的。”
景年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像往常一样无辜地偷瞄着苏南嫣,眸中隐隐有着水光。
若是在往常,苏南嫣过不了多久就会心软,暖暖笑着来哄着安慰他。
可是这回却再也不是了,苏南嫣只是决绝地转身离开了小院,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说。
景年只能紧锁着眉头伫立在原地,指尖发白地攥紧衣角,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苏南嫣离开重华宫,他都没能等到一个盼望已久的回眸。
刚出了重华宫的门,苏南嫣就再也绷不住了,躲在宫墙的阴影之下拭尽泪水,沉重又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平静了些许。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景公子可是全心全意待您的,把您当成亲姐姐呀!”净月心疼地递上干净的手帕,哽咽道。
“只要我在一日,他便依恋我一日,我只是怕日后他会受到薄待。”苏南嫣掐着掌心保持着清醒,颤声道:
“还不如早日让他知道,只有他自己才是唯一的依靠,本宫不能陪着他一辈子。”
“娘娘,您究竟想做什么?该不会是......”净月听着这话也觉得不对劲儿了,稍稍一想就有了诸多猜测,惊讶地捂着嘴巴。
“原本我进宫就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如今被人蒙骗,实在是无甚乐趣熬下去了。”苏南嫣扶着冰冷的墙壁稳住身子,压低声音道:
“本宫听说民间有众多新鲜小玩意儿,内务府每月都有人专门出宫采买,给宫里的妃子公主们逗乐。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日要出宫了。”
净月听明白后吓了一跳,赶忙环顾四周是否有人听墙角,顺着心口道:
“娘娘可想好了?市井生活并不容易,娘娘一直养尊处优,这可怎么活下去呀?”
“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呢?”苏南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现在的养尊处优不都是因为皇上吗?这宫殿看着雕梁画栋,可是同那金笼又有什么分别呢?我虽是人人艳羡,可同那囚于金笼的鸟儿,又有什么不同?”
净月哑口无言,心里也跟着一阵难受,像是被人生生用刀挖走一块似的。
她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虽然看着能隐忍,实则骨子里傲得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愿计较,可是断断容不得有人负她。
“那......娘娘定要仔细谋划,但愿往后的日子,能够顺心如意。”净月也看开了,真心实意地祝福着。
*
养心殿内,陆鹤川刚刚应付完按照惯例进谏的六部大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顺手拿起一旁的糕点。
直到送入口中的时候才发觉味道有些不太对。
之前每日的糕点都是阿烟亲手做的,入口是极其淡的甜,恰好和茶的微苦融合,相得益彰很是舒心。
可是今日的糕点却是过分甜腻,尝着像是寻常厨子做的。
“今日怎的没见阿烟来养心殿?忘忧宫可有让人来传什么话吗?”陆鹤川问道。
“回禀皇上,奴才一直在这儿守着,确实未曾。”安公公摇头道。
陆鹤川将手中浅尝一口就难以下咽的糕点丢在一旁,心中泛起一阵疑惑。
昨日就觉得阿烟似乎有些奇怪,但他只当是贪杯了些,阿烟不习惯他身上的酒气,怎么现在还烦闷着吗?
陆鹤川并没有太上心,想着应当是闹脾气罢了。
哄一哄,就会好的。
? 67、预备
陆鹤川心不在焉地处理完政务后, 立刻吩咐宫人备下车马去了忘忧宫。
朱红色的宫门紧紧闭着,门口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附耳听去, 里头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响动, 只剩下寂寥的晚风默默拂过。
陆鹤川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净月听到了外面的声响, 心中思忖着这样大的阵仗应当也只有皇上了,于是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开门,歉意地行礼道:
“皇上恕罪, 娘娘今日身子不好,下午就一直歇着, 现下刚刚有了些睡意, 特意叮嘱不见人, 奴婢们也是轻手轻脚的,因此怠慢了皇上。”
“阿烟身子不好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何不告诉朕?”陆鹤川担忧又慌张地迈进忘忧宫, 紧锁着眉头问道:
“有没有请太医瞧过?可有说什么吗?”
“皇上留步!”净月赶忙拦住陆鹤川的脚步, 闪身挡在他的面前, 陪着笑道:
“娘娘只是有些乏,不想惊动太医和皇上, 现在刚刚睡下,皇上还是不要吵着娘娘吧?”
陆鹤川本来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正想转身离开, 可是忽然间觉得净月的神色有些躲闪, 像是藏着什么似的。
转念一想,他立刻觉得不对劲了。之前哪次生病不是她眼巴巴守在宫门口盼着他来的?这回推三阻四的反而不正常。
再者, 就算是如净月所言, 想必阿烟身子不好的时候, 定然是想见到他的吧。
陆鹤川目光一凛,锋芒似是带着冰雪般冷漠锐利,警告地瞥了净月一眼,冷声道:
“别以为你是阿烟的人,朕就不敢处置你。再敢拦一回,朕立刻送你去慎刑司。”
“皇上.......奴婢不敢......”净月哆哆嗦嗦地回答着,可是身子却僵在原地没有让路,心里万般纠结。
不让皇上进来,是苏南嫣的吩咐。她心里明白是娘娘不想见皇上,暗暗发过誓要好好守着的,可是皇上这般强硬,她也担心自己的性命......
正在僵持之际,只听得屋内传来“哗啦”一声,似是有瓷器坠落在地。后又听得苏南嫣有气无力地唤道:
“净月,还不快进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