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过了约莫月余,在卫禀勉强能由人掺着下床了的时候,托柳家办的事有了回音。

一是给阿诗和卫禀在京中挑的宅子置办好了,虽然二人都在宫中,一年到头都回去不了几日,柳夫人依旧亲自操办着,挑了处风水极佳的宅院来。一应下人也都直接备齐,都是身家性命全拿捏在柳家手中的人――他们去卫禀和阿诗府中当差,父母或是兄弟姐妹却在柳府里头。

二是平康坊那边,柳家也多多少少摸到了些线索。

事情初发之时她不敢托柳家去查平康坊是因怕打草惊蛇害了阿诗,但眼下禁军已轰轰烈烈查了起来,她又已有解那丹红散之瘾的药方在手,托柳家趁乱摸上一二,便也不必有什么担心了。

于是柳家便告诉她,将兰馨迈进福瑞园的人牙子坊间称一声连婆。他们又抓了连婆逼问,那连婆虽至死都没敢供出是谁把兰馨交到了她手中,却供出了一个接到兰馨的日子。

――那日子,和顾清霜有孕之时宁嫔害她嫁祸晴贵人的事只差不到半个月。

打听到这些,顾清霜心中就明朗了几分。眼下的事虽出得突然,但终究不是毫无道理了。

宫中诸事,总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便又去见了皇后,神情恭顺地将这些一一说与皇后听。皇后听罢思量了片刻,露出赞许之情:“去查那人牙子,本宫倒没想到。淑容说的这些,本宫记下了,待得兰馨的情形再好一些,本宫便会细查下去。”

“有劳娘娘了。”顾清霜躬身,皇后打量着她,含着笑意:“淑容果然聪慧,无怪皇上格外喜欢三皇子。”

这话说得顾清霜心弦一紧。

放在从前,这话无关紧要。但现下有了嫡子,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嫡子行四,上头有三个年长于他的哥哥,谁都要觉得将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那暗潮汹涌的气息,她在皇后诞育四皇子当日就嗅见了――那时采双试探着问她高不高兴,她敷衍了过去。

以采双的身份学识都会多留几分意的事情,贵为皇后如何能无知无觉?

而这事,无论她心里根本的打算究竟是什么,眼下总要不让皇后忌惮才好。

她便颔首,仿佛随意地笑着:“予显有些小聪明罢了,又淘气,就显得机灵些。论好学上进比不过他的两个哥哥。臣妾听闻皇次子日日都扎在书房里学到深夜,这才是能成大器的孩子。”

皇后笑意更浓,睇着她说:“淑容这话说的,予显还没开始识字呢。等来年请了先生,焉知不比他大哥二哥强?”

“臣妾只想他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顾清霜语重心长,端是一脸纯善,“说出来不怕皇后娘娘笑话,臣妾想着他上头有两个年长的哥哥,底下又有个嫡出的弟弟,最适合躲懒不过。便觉那些圣贤书读来也乏味,略通一二便可,别当个浑人给他的兄弟们添乱就是了。”

“都还小呢,走一步瞧一步吧。”皇后噙着笑,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

再半个月余过去,皇后在一日晨省时,直接唤宁嫔到近前问了话。

宁嫔在宫里默默无闻得久了,活得愈发不像个诞育过皇子的嫔妃,不少人都已将她遗忘。她自己对这些心里也有数,忽被皇后问话便很没底气,拜下去就不敢抬头,口中轻道:“臣妾知无不言。”

皇后坐在凤椅上淡看着她,毫不委婉,开门见山:“那日在紫宸殿中,你说宫女兰馨走失之事你不知情,这本宫信。但在那之前你见过什么人、牵扯了什么事,该好好告诉本宫才是。”

宁嫔猛地一栗:“臣妾不知道!”她瞬间乱了阵脚,呼吸显而易见地急促,“臣妾……臣妾不知娘娘何以有此一问……娘家带进来的人丢了,臣妾也是无辜受害……”

“本宫是看在皇次子的份上才这样问你。”皇后的口吻肃穆起来,听得宁嫔一怔。

抬起头,她便迎上了皇后的淡漠疏冷:“本宫告诉你,兰馨已清醒了。看在皇次子的份上,本宫才先来问你,没去问她。可你若还想隐瞒,想来问她也是能问出不少事的。毕竟――”

皇后一双丹凤眼缓缓在殿中扫过,扫过每一个嫔妃的脸:“若她一无所知,也不会被害到这个份儿上。”

“皇后娘娘……”宁嫔的声音发了哑,怔怔垂下眼眸。

荣妃看得皱眉,下颌微抬,出言催促:“知道什么就快说,你便是不顾自己的命了,也该想一想皇次子的前程!”

82. 盘根错节 母妃跟他说,若来日相争,他……

宁嫔被喝得神情一滞, 朱唇轻轻颤栗着。顾清霜淡看着她,目光划过她的每一分踌躇与惊疑不定。末了,宁嫔紧咬住嘴唇, 叩首下去, 又抬头道:“臣妾……臣妾当真不知。那阵子……晴贵人一心想算计臣妾的皇次子, 臣妾犯了糊涂, 只想除她。后来事发引得皇上不快,臣妾与晴贵人俱被降了位份, 臣妾哪里还敢再做荒唐事。后来兰馨她……她出宫一趟就再没回来, 臣妾一直也觉奇怪,却不知缘故。如今娘娘若非要臣妾说出个所以然来, 臣妾便也只能……”

她目光向侧旁一扫又缩回来:“只能疑是晴贵人报复臣妾。旁的事, 臣妾皆不知了!”

这话说得晴贵人一慌, 匆忙离席, 也拜下去:“娘娘明鉴,臣妾岂有那样的本事?若有, 臣妾昔日也不会被南宫氏欺到那个地步!”

顾清霜睇了她一眼。

到底是失宠得久了, 她的棱角尽被磨平, 精致的眉眼也再不显明媚。整个人黯淡无光, 失了这般姿色原该有的卓绝气质。

但棱角没了,这话说得却也在理。顾清霜下意识地一望皇后,皇后倒也正看向她, 二人目光一触又都转开,各自思量了会儿,顾清霜先开了口:“臣妾与晴贵人有旧怨。但这回的事,臣妾也觉得不是晴贵人。”

南宫敏一心扑在皇帝身上,猪油蒙了心似的。若晴贵人那时有这样的人脉与秘药攥在手里, 怕是十个南宫敏都收拾得了。

这份嘲弄在顾清霜心底一转,忽有一瞬,她怔住。

屏息又想了想,心中骤然多了几分清明,但她暂且没急着开口,只等皇后先与宁嫔周旋。

一试再试,皇后终是没问出什么来。只得想让众人告了退,也由着宁嫔回去了。

顾清霜施礼后便立在那里没动,皇后自明其意,等旁人都走了,抬眸问她:“淑容瞧出什么了?”

“倒也没有。”顾清霜说着,明眸一扫两旁。皇后就挥退了宫人们,朝她颔首:“坐下说。”

顾清霜落座回去,忖度着道:“只是晴贵人方才所言提醒了臣妾。昔日南宫氏在宫中人家人恨,不论这人是谁,当时都该能算计她才是,可南宫氏却让众人无计可施了这么多年。”

皇后微微凝神,没想明白:“淑容什么意思?”

“臣妾觉得,要么是此人当时尚不在宫里――但不太可能,新进宫的太少了,也没有那样的本事。”说着语中一顿,“要么就是……南宫敏当时虽春风得意,却与此人没有利害纠葛,便也不值得人家费心――若依这条,咱们该是能琢磨出个大概的。”

皇后听罢沉思半晌,按着太阳穴思量起来:“也是个法子,可先想想看。”

顾清霜缓缓道:“首先不可能是岚妃,臣妾听闻她诞育大公主时被南宫氏算计,险些把命都丢了;往后是和昭仪,臣妾与她还算相熟,不过她也是有皇子的人,放在这些事上,臣妾也说不好;和昭仪往下便是臣妾,再往后……”

“荣妃呢?”皇后冷不丁地开口问她。

顾清霜实是碍于荣妃与皇后的亲眷关系有意绕过了荣妃没提的,听言便偏了偏头,看向皇后:“臣妾不敢随意议论荣妃娘娘。荣妃娘娘与皇后娘娘乃是本家,想来皇后娘娘对她更为了解。”

却见皇后眉头浅蹙,沉吟了一会儿,平心静气地吐出一个字来:“本宫对她,也不算了解。”

她是自记事起就听说过这个人,那时她四五岁,荣妃已十一二,家中长辈时时称赞这位表姐多么优秀,同辈的一众堂姐妹大概人人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