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裴晏也道:“孟家年后二月开始合计亲事,到了六月才开始接触段氏,接触高氏则是在两个多月前。”

姜离道:“那便?是九月,如此算来,至少玄武湖落水之?事不可能和亲事有关。”

郭淑妤闻言面露疑色,“亲事?湘儿之?死和亲事有何?关?”

裴晏道:“因?我们探查得知,孟湘近一年来一切如常,寻常并无其他变化,与赏雪雅集那日众人?也只在亲事上有些?纠葛,你和孟湘情谊也不浅,你也可以想想她这一年多来有何?处古怪,此前我已?经问过楚岚,但楚岚也说她如常,甚至连生气都极少见。”

郭淑妤沉思起来,“何?处古怪……”

众人?皆看着郭淑妤,郭淑妤原地踱步来回片刻,忽然道:“最近大半年我出来的少,一时也想不起她何?处古怪,但是在过年那时候,我倒是觉得湘儿有些?怪。”

众人?目光一紧,郭淑妤道:“自从?我去?岁大受打击生病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内养病,但只有一个地方,我再难受,也隔十天半月出府拜访。”

她看向姜离,姜离心底一动,“岳姑娘府上?”

郭淑妤点头,“不错,我常去?盈秋府上探望,起初是探望伯父、伯母和芸香,可去?岁腊月初,岳伯父病重撒手人?寰,我帮着料理了丧事,后来就变成了我去?探望岳伯母和芸香,而自从?盈秋去?后,除了我之?外?便?只有湘儿去?的最多,我也常在岳氏碰到湘儿,此前湘儿都还好?好?的,可过年初七八里我在岳氏见到她时,却见她忧心忡忡的,我们二人?陪着伯母说话,说着说着,她便?神思不属起来,后来还拉着伯母要看盈秋的遗物,又问盈秋从?前的簪子是何?模样,还时不时拉着口齿不清的芸香聊天,就问她是否想起盈秋遇害的那日。”

她说完苦笑起来,“别的我想不起来了,也只有这么件小事,但距离如今已?经过了快一年了,想来对今次的案子没什么用。”

她话未说完,裴晏已?神色凝重起来,“她问的簪子是什么?”

郭淑妤叹了口气,“是盈秋遇害之?时被凶手拿走?的簪子,那凶手此前除了害人?,还会将受害者?身上的值钱之?物洗劫一空,盈秋当时的簪子镯子都被劫走?了,大抵是卖到了黑市去?,后来金吾卫也没有找到下落。”

姜离看向裴晏,裴晏容色也复杂起来,郭淑妤看着二人?,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不成?”

一旁宜阳公?主也道:“鹤臣,有什么不可说的吗?”

裴晏摆了摆手令公?主府仆从?们和白敬之?先退下,等众人?离去?,他道:“因?郭姑娘多次意外?是从?去?岁九月而起,而她的心病,是因?岳盈秋遇害而生,再加上岳盈秋和孟湘也是好?友,昨日我便?调阅了岳盈秋的案子看,案卷之?中提到过岳盈秋遇害后丢失了饰物,且最终那些?饰物也没有被找到,但过年距离岳盈秋遇害已?经过去?了七个月,距离案子定案,凶手斩刑,也过去?了三个多月,隔了这么久,孟湘怎么会在那时问岳盈秋的簪子样式?”

郭淑妤道:“难道不是为了缅怀盈秋?”

裴晏道:“她问的时候,问的可细致?”

郭淑妤愣了愣,“似乎……是细致的,盈秋当日戴的是一对羊脂玉的玉兔拜月发簪,这样式虽多见,可铺子不同雕刻的细节也不一样,湘儿那日便?问了玉兔拜月之?下雕刻了几朵桂花……还有什么我记不清了。”

姜离这时道:“她既然在那时候问,定是看到或想到了和发簪有关之?物,后来呢?后来她没有再问过和饰物有关之?事?”

郭淑妤摇头,“没有了,那之?后,她急着嫁人?,哦对了,她急着嫁人?也有些?奇怪,她父亲母亲对她宠爱非常,本来不想让她早日嫁出去?的,可那时的她却急于让自己的婚事有个着落似的,是她主动与家里商议今年内把亲事定下。”

裴晏道:“孟夫人?是这样说的,但孟湘从?小有主见,且十九岁定亲也不早了,他们便?觉得是孟湘懂事,遂按着她的意思办了。”

“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姑娘,忽然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姜离难解道:“这份着急,必定是因?为某种危机,而她最终要定亲的对象是高氏……”

高氏为如今的长安世?家之?首,嫁入高氏,便?是得了太子和高贵妃庇护,安远侯府虽握有兵权,但这门亲事定下后便?不同往日而语,孟湘如此,倒更像替自己,也替安远侯府寻求更大的权势,亦可说更大的靠山。

裴晏道:“看来,我们需要走?一趟岳氏。”

郭淑妤犹豫片刻,看向姜离道:“那我有个不情之?请,薛姑娘,可能请你帮岳伯母看看眼睛?她老人?家从?前便?患有眼疾,自从?盈秋和伯父去?后,她日日悲哭,如今眼睛更为模糊难治了……”

姜离本就同情岳夫人?,闻言自是欣然应下。

离开公?主府之?时已?近酉时,暮色昏黄,寒风萧瑟,众人?乘着马车出丰乐坊,往岳府所在的永达坊而去?。

郭淑妤和姜离同乘一辆马车,走?在半路,郭淑妤苦涩道:“本来早上我就想请姑娘帮忙的,但一来伯母的病是旧疾,多半治不好?,二来,姑娘医术高明,身份也贵重,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她人?治病,我便?未敢开口。”

姜离摇头,“医家行医,不分高低贵贱,何?况岳夫人?本也是官宦人?家。”

郭淑妤叹气道:“哪里还是什么官宦人?家,岳家祖上书香门第,到了伯父这一代,却是都从?商去?了,幸而伯父学问好?,靠着自己中了进士,这才得了官身,伯父到户部度支司郎中之?位已?是不易,但再往后熬一熬,还是有机会升的,可没想到盈秋出事对他打击太大,他一病不起,未挺得过去?岁严冬,可叹他和伯母鹣鲽情深,只有盈秋一个女儿,他二人?相继离世?,最苦最难的变成了伯母,而岳家那些?旁支,早些?年靠着伯父在户部当值个个巴结讨好?,到了如今只剩伯母一个寡妇,便?纷纷换了嘴脸。”

姜离听得眉目森严起来,马车疾行两刻钟后至岳府门外?,九思上前叫门,等了片刻,才等来个小丫头打开了门。

这时已?是暮色初临,别家府内一片灯火通明,岳府却是黑洞洞的,小丫头开了条门缝戒备地朝外?看,郭淑妤上前道:“香芹,伯母可歇下了?”

小丫头十二三岁,见来人?多吓了一跳,看到郭淑妤后才露出笑脸,“原来是郭姑娘!快请快请,夫人?这会儿在念经呢,还没睡下。”

郭淑妤走?在前带路,只香芹手中一盏油灯照亮,一路往北入了第三进,才见上房内点着昏暗的灯火,郭淑妤一看便?道:“怎么这样暗?伯母的眼睛已?经很模糊了,晚上越暗眼睛坏的越快……”

香芹一路小跑,“奴婢这就点灯,夫人?,郭姑娘来了,还带了她的朋友。”

屋内渐渐亮堂起来,郭淑妤示意姜离和裴晏一起进门,九思几人?留在外?候着,甫一进门,便?见一个鬓发花白的紫衣妇人?走?了出来,按岳盈秋的年岁推算,她年纪应是四十上下,可一眼看去?,除了满头青丝花白之?外?,她背脊佝偻,容颜枯槁,又因?眼疾,眼睛微眯起,走?路之?时拄拐摸索前行,好?似个年过花甲眼神不佳的老妪。

“淑妤来了”

“伯母,是我,我来看看您。”郭淑妤一把扶住她,往敞椅走?去?,又道:“我还带了一位做大夫的朋友来,让她替您看看眼睛。”

岳夫人?被扶着落座,又眯眼看像几人?轮廓,语声热络道:“香芹快去?沏茶,别怠慢了客人?,让几位见笑了,我这眼睛与瞎了无异,实在是照顾不周,请你们当做自己家一样,坐,快坐下说话……”

姜离与裴晏在下手位落座,姜离道:“夫人?不必客气,是我们叨扰了。”

郭淑妤始终握着岳夫人?的手,这时开门见山道:“伯母,今日来我们还有一件时要问,不知您记不记得,今岁过年那会儿,湘儿不是也来看您吗?当时还问您盈秋的簪子是什么样子,您记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问的?”

岳夫人?有些?奇怪,“湘儿,湘儿许久没来了,她当时问了,我记得,她问盈秋的簪子是何?质地,我说是羊脂白玉,又问簪子除了玉兔拜月是否还有桂花,我说是,她又问有几朵桂花,盈秋那簪子是我给她打的,我自然记得,是五朵,五朵桂花托底,湘儿又问,说那簪身上雕刻了什么纹路,我说是枫叶纹,当时湘儿好?像说、说她想去?荣宝斋打一对相似的?还是在荣宝斋看到了一对相似的,这我记不清了。”

郭淑妤看向裴晏,便?见裴晏面色已?变凝重,就算是挚友,岳盈秋已?死,孟湘没道理去?打一副一模一样的,而若是孟湘看到了相似的,为何?来问的如此细致?就不怕触到岳夫人?的伤心处?除非,孟湘真的看到了和岳盈秋所戴一模一样的簪子,不得不问!

裴晏忙问:“敢问夫人?,簪子在何?处打造?可有一模一样的簪子卖?”

岳夫人?缓缓摇头,“没有一模一样的,盈秋属兔,生在五月初五,我这才求了荣宝斋的师父在簪子底雕刻五朵桂花,那五朵桂花极难雕,为此还废了一块好?玉,若是别人?家,即便?再如何?富贵也不会专门求五五之?数,而那枫叶纹也少见,也是为了合一个‘秋’字,哪能找到那一模一样的呢?”

时隔一年半,岳夫人?说起女儿之?事语气已?归于平静,但她却未看清姜离与裴晏的表情有多沉重,郭淑妤见状道:“此事也是关心盈秋的朋友随便?问问,今日最重要的还是给伯母看眼睛,薛姑娘,不知这病如何?看?”

姜离道:“请夫人?躺下,我要先检查夫人?眼睛。”

郭淑妤便?道:“那我扶伯母进去?。”

她轻扶起岳夫人?往西厢走?去?,待二人?入了帘门,齐齐起身的姜离和裴晏却尚未立刻抬步。

姜离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道: “郭姑娘说过,岳姑娘出事之?后,她和孟湘都十分牵挂案子,孟湘还托人?打听案子细节,定案前后种种,都是孟湘告知于她,孟湘既知道案子细节,那如此特?别的簪子,她时隔数月之?后专门来问,便?只能是因?为她见过一模一样的簪子,而她去?问芸香案发日之?事,定也是对案子生了怀疑,但假若她见到了那对簪子,也怀疑案子另有内情,却为何?没有后续?簪子又在何?处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