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公叹道:“我也算是看着这楼立起?来的,小郡王往后要因?这万寿楼流芳千古了。”
万寿楼九重,楼高十丈,位于安礼门内,重楼建于三尺高台上,前庭是玉雕栏杆合围,白玉石铺就的小型广场,举目往上,便见四楼朝向?安礼门的一方,有一处格外精致的露台,那里正是万寿节当日,天子与?万民同乐祈福之地。
此刻广场上乐师武卫林立,姜离适才听?到的乐声便是他们演奏。
姜离与?和公公不好走?得太近,仔细一瞧,看到了六个?戴着赤红方相面?具的祭师正在祭坛旁作舞,正是大周祭祀时必要的傩舞。
傩舞是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安庆酬神的娱神之舞,戴着面?具的祭师们配合鼓乐手舞足蹈,莫名有种诡异又庄严之感。
姜离目光扫过六人,虽看不到几人的脸,但只凭身形,也能猜到是祭宫里救助伤兵的那几个?祭师,待看到其中?一人时,此人双手前后并举变幻,左右脚横跳的姿态引得了姜离注意?,明?明?看不到脸,但姜离竟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
“阿离”
忽然,一声惊呼响了起?来。
姜离侧目一看,便见是李策和李同尘带着一队工匠从远处而来。
看她站在这里,李同尘欢喜地小跑过来,“你怎会来?我听?说你在皇后那里,这几日一直想去看看,可奈何万寿节马上就到了,我们这里还?未忙完,实在不得空。”
说话间李策也到了近前,“来看傩戏?”
他倒是一瞬间猜到了姜离目的,姜离点头,“皇后娘娘怕我闷着,让我来瞧瞧热闹。”
李同尘笑道:“这热闹还?没开始呢,今日只是预演,等到了初十那日,你来看,保准好看,在那之前,礼部和内府都得收着些。”
李策想说什么,但这时不远处的工匠唤道:“小郡王,还?有两处佛龛需补”
李策一默,又深深道:“等万寿节之后,我再与?你好好说话。”
姜离自然答允,李策一走?,李同尘一脸痛苦道:“太忙了太忙了,这些日子真是脚不沾地,我听?说太子被押送回?来了,魏氏的案子定会平反的。”
姜离心中?感动,正要说什么,眼风一错,看到李同尘脖颈上生了一片红斑,红斑上有明?显破口,明?显是被他抓的,姜离忙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同尘抓了一把脖子,无奈道:“我也不知?,昨日刚把一楼那释迦摩尼十大弟子的佛像安顿好,晚上回?去就开始痒了,不知?是不是熏了香烛沾了香灰的缘故。上一次发这么大的疹子还?是幼时放焰火的时候……罢了你不必担心,我也不与?你多说了,等忙完了这一切,我们再好好的聚聚,初十你早些过来!”
李同尘说完便走?,很快跟上了李策,眨眼功夫,一行人入了万寿楼中?。
见李同尘找到了兴趣所在,姜离自然十分欣慰,再看向?那几个?祭师之时,便见他们排演完毕,纷纷掀下面?具,姜离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眼看着祭师们也前后脚离开,她心中?惦记着邪道诸事,到底没兴致久留,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便返回?了安宁宫。
禀告皇后娘娘之后,又出内宫奔大理寺而去。
到大理寺时,除了裴晏、宁珏和付云珩三人,虞梓桐和玄灵道长也在。
刚进值房姜离便发现了不妥,除了玄灵道长之外,另外几人面?色皆是严峻,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处。
姜离奇怪道:“怎么了?怎这幅表情?”
几人跟前正摆着长安舆图,裴晏令她近前,道:“兴化坊那家?的尸骨已经挖完了,宋亦安验骨下来,发现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同样也发现了丹砂,死因?推测还?是丹砂加上活埋,但从骸骨上来看,看不出何处有残疾。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当年长安城报官的那几家?父母了,早间找到了一对,极有可能是第一个?跛足男童死者的父母,另外几家?时隔多年,还?要花些功夫,若找到所有报官人家?,或许能对上准确特征。”
姜离了然,又道:“那何事让你们难做?”
裴晏指着眼前舆图道:“一东一西两家?都找到了,但南北两家?并不顺利,若按照这阵法的排布,南侧的祭祀之处,应该在安业坊中?,但我们找了许久,发现附和租赁买卖的宅邸只有十多家?,这些人家?冯骥都已摸排过了,当年买宅子的主人一直在住,没发现任何异常,这些人家?多为商户,也没有不法前科,家?中?甚至少有患病之人。”
说着话,裴晏指向?东边,“按同样的道理,东边则在太平坊中?,不仅在景德二?十六年前后买卖宅邸的极少,在我们划定的区域,甚至皆是非富即贵之家?,庆阳公主,恒亲王府,还?有贤妃母族殷氏,许多宗室王侯皆在此。”
太平坊紧邻着宫城,乃是整个?长安最贵胄云集之处,其中?的府邸多为敕造,寻常达官贵人便是得陛下看重,亦或者家?财万贯,也难住到那里去。
姜离沉思片刻:“若不曾买卖宅邸,那会否是利用了主持祭祀之人自己的宅邸呢?祭祀之事若在寻常百姓家?里,算得上可怖,但在那些邪道之人眼里,必定是寻常,甚至颇为神圣,只是他们每次布阵要用五处宅子,总不是每个?方位都有自己的宅子”
裴晏颔首,“我也做此想,但如此一来,便有些大海捞针的意?味。”
宁珏这时道:“安业坊那附近有二?十多家?都在布阵范围之内,太平坊也有七八家?,衙门上门探问?之时,这些人家?都说家?中?无状。”
虞梓桐眨了眨眼,道:“依我看,不如悄悄去探,反正大理寺和拱卫司武艺高强之人不少……”
宁珏不由道:“但若他们早就毁了踪迹,自己探又能看得出什么?”
虞梓桐与?宁珏素不对付,哼道:“那如今这般停滞了住,难道等着邪道徒自己跳出来不成?”
宁珏一时语塞,复又看向?裴晏,裴晏道:“那些医方和证供,你可看出什么来?”
姜离默了默,“能看出来大部分医方出自同一人之手,先前的推断是对的,无量道靠着‘仙丹’唬人,这个?大夫可谓十分关键,而此人虽属于邪道,却一定不会信那无量天尊,说不定这个?人便是所谓的无量圣主。”
虞梓桐想了想,“正是此理,底下的邪道徒以为天尊保佑才病情好转,但这个?大夫却是心知?肚明?,一切都是靠他的医术的”
裴晏便道:“此前这些医方我也让金永仁看过,他看了之后,只说此人医道颇为高明?,但也无法确定此人身份特征。”
虞梓桐又道:“若此人就藏在太医署,他只怕不敢说吧,更有甚者,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呢?”
宁珏撇嘴,“你以为随便抓一个?人就是邪道头子啊?”
虞梓桐正要反驳,裴晏道:“虞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且金永仁并非自己人,我也怕提前露了端倪”
虞梓桐眼底一亮,哼道:“听?到了没?”
宁珏耸了耸肩,只做不以为意?之状,虞梓桐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为了这宅子花出去的银钱,眼珠儿转的溜圆,十分想将那什么圣主揪出来。
裴晏不管他二?人,只继续道:“拱卫司那边又缴获了些仙丹来,我让他们送过来了。”
姜离喜出望外,“我待会儿便看!”
裴晏将一只锦盒递给姜离,又送上了几份证供,姜离心满意?足的收在怀中?,像正急着等这些东西,裴晏心底升起?一丝狐疑来。
付云珩一直在查那孩童被拐的案子,这时道:“这些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难道不是道长适才说的什么乩童吗?若那邪道真的七年作乱一次,那近日丢的那几个?孩子,如今岂不是正危险着?我们应该想法子救人才是”
姜离奇怪道:“什么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