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梓桐说完这?话?,道:“这?莲星多半对冯筝用情至深,一直在想法子打探冯筝的消息,知道冯筝脱罪无望之后?,便?也没了生念,不是说她是中?毒而亡吗?我与香拂聊了许多之后?,忽然有个?猜测,万一莲星是自尽而亡呢?”
姜离还真做过此等怀疑,“我也想过,但她服用之毒乃是月中?霜,并不好得?,她一个?病重的妓子去何处寻?”
虞梓桐道:“香拂说两年?多前莲星刚患病那会儿,因境地一落千丈,接待过许多并非显贵的客人,其中?便?有江湖中?人,或许是那时候被别人赠与的?”
姜离默然下来,月中?霜奇珍,在江湖上也价值千金,但用毒药做赠礼,怎么想都有些?古怪,“这?是一种可能,但如此一来,便?更没证据可寻了。”
虞梓桐道:“那若能证明那做人证的小厮有异,岂非能帮宁珏脱罪?香拂说,那个?叫宝砚的小厮在楼中?有个?相?好之人,乃是个?刚开了脸没两年?的,叫霜霓的姑娘,就在昨日,那姑娘偷偷告诉香拂,说宝砚要帮那姑娘赎身,但不许她声张,再想到那日我们瞧见宝砚去买药之事,这?岂非万分古怪?”
姜离听得?大受震动,“你说的不错,大理寺只怕还不知此事,我晚些?时候去知会一声,深查下去便?可”
虞梓桐放下心?来,“如此也不算我白跑几趟!”
姜离这?时道:“你本不喜宁珏,如今为他涉险,我总有些?不放心?,此事大理寺会查,你还是不要卷入其中?。”
虞梓桐哼道:“我可不是为了宁珏,我是为了那白敬之!这?厮好端端死了,不管谁是凶手我都想知道真相?,是宁珏也就罢了,偏偏又有个莲星的案子来搅浑水,白敬之那头我顾不上,醉欢楼我可是想去便?去,哦,你可千万别说我做了这些啊!”
姜离苦笑,“好,但对大理寺我得?据实?相?告。”
虞梓桐叹了口气?,“你是说裴鹤臣吧?他也就罢了,想来他也不是个?多嘴的。对了,你还没说过呢,在太医署授医可有意思?”
一听虞梓桐又问起太医署,姜离忙打起?精神应对,所幸虞梓桐只是闲聊,末了难免的回忆了一番 魏阶与虞清苓当年如何行医问药,后?见日头西斜方提了告辞。
送走虞梓桐已近酉时,眼见暮云四合,姜离正打算派长恭往大理寺走一趟时,吉祥快步从外院而来,“大小姐,裴国公府来人了,说请您过府一趟。”
姜离忙问:“来的是谁?”
“就是裴世子身边的小厮。”
姜离心?中?有了猜测,立刻带着怀夕往外院来。
待见到九思,九思上前来,低声道:“姑娘,公子在城南相?候。”
既然是在秉笔巷私宅,那便?一定是肃王府旧人有了消息,姜离见天色不早,也不耽误,立刻备马车出府。
待马车走动起?来,九思才道:“姑娘,有一家人找到了,那孩子的父母同来了长安,十安今天早上回来的,如今人也在秉笔巷。”
姜离心?中?有了数,路上走了两炷香功夫,等马车到裴宅之时已是暮色时分。
进的府门,裴晏正在上房之外相?候,见她来了,迎来两步道:“马源说过的展跃和他夫人于氏来了,另一个?叫杨培的管事,家在陇州,十安也去找了,但那家人听说是和当?年?孩子的死有关,便?说都是陈年?旧事了,他们已不打算再追究,眼看耽误了三日功夫,十安便?先把展跃夫妻带了回来。”
姜离道:“无碍,展跃夫妻愿意配合?”
裴晏颔首,“他们多年?无子,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听说能追查当?年?真相?,配合度极高,他们还在后?院歇着,我让人带他们过来。”
姜离应好,二人先入上房等候,没多时,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面带拘谨地进了门。
十安在旁道:“展老爷,展夫人,这?位便?是我家公子,这?位薛姑娘是公子请来的名医,你们好好把你们记得?的说给公子和薛姑娘听,他们能帮你们判断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的药方,先给薛姑娘看看”
二人闻言连忙做礼,展跃又听命地从怀中?掏出两张泛黄的纸页递给姜离。
他年?近不惑,长相?周正,夫人于氏也是模样清秀气?韵温婉,二人衣饰齐整,又有少?量金玉配饰,看得?出离开肃王府之后?尚算殷实?。
三张纸页上写着五个?方子,姜离一目十行看完,道:“这?是当?年?程大夫给孩子开的方子?”
展跃点头道:“是,当?年?我们永儿一开始病的不算重,后?来硬生生被拖累了,这?些?方子是我留了心?眼暗中?记下来的,应该不会出错。”
姜离颔首,“说说看吧,越详细越好。”
展跃应是,看了眼妻子,眼底又浮出几分痛楚,“当?年?长安城的瘟疫起?的怪异,肃王府防了没几日也被殃及,那时我是肃王府护卫,我夫人是王府绣娘,孩子平时跟在小世子身边做伴读和玩伴,瘟疫起?来之后?,王府上下都提心?吊胆,患病的和没患病的也都严格隔离,一开始永儿没有染病,是到了九月末永儿忽然不好了”
“他和杨培家的茗儿几乎是同时染病,一开始就是寒战发热,昏沉无力,但那时我和杨培都不担心?,因为有程大夫在。程大夫平日里算好心?,下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随手开个?方子也比外头的强,瘟疫起?来之后?,他也求王爷保了好些?人性命。”
展跃说着沉沉一叹,“我们信任程大夫,当?时他的院子尚有空屋,我们甚至把孩子送到了他院子里住着,每日去看望一次。起?先几日,两个?孩子的情况有所好转,程大夫还说,最多二十天,两个?孩子皆会恢复如初,我们听了更是心?安。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眼看到了十月中?,两个?孩子的病情却越发严重了。”
“当?年?十月已是天凉,中?旬之后?,外头的疫病已被控住,王府内染病的大人也都渐渐好了,可不知怎么,永儿和茗儿的病却越来越重,程大夫甚至说病邪已入二人心?肺,两个?孩子呼吸急促,一时发烧一时发冷,人都昏迷居多。”
“从那以?后?,便?是一日一日的用药,到了冬月初,两个?孩子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但就算这?样,我们也相?信程大夫一定能治好他们,直至冬月中?,王府里所有染病之人都痊愈了,就只剩下茗儿和永儿还病着。不仅如此,王爷当?时说这?瘟疫大不吉利,怕病邪再散开,已不许我们随时探看,连程大夫都隔在自己的小院内。”
展跃言及此满心?痛悔,“我当?时只想着遵守王爷之令,又见程大夫那院内整日炼药,便?肯定他绝不会放弃两个?孩子,我就那么傻傻的等,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从发热冷战,直到昏迷不醒,反复呕吐,食不下咽。我去看时,两个?孩子面庞青紫,呼吸紧促,摸一摸手腕,脉搏微弱的比垂危老者还不如,最后?那几日,我们已看出两个?孩子只怕活不久了,可程大夫做了王府府医多年?,医术比太医们还厉害,我们这?些?下人便?是怀疑,也请不来更好的大夫了,至孩子咽气?,程大夫自己也自责不已,说他没救的了。”
“程大夫在王府素有人望,又有王爷做靠山,出事后?,大家虽同情我们,可也只说是两个?孩子命苦,我们命苦,无人指责程大夫没尽力。我们悲痛交加,王爷彼时还给了银两安抚,又让我们把孩子安葬回老家,因老家不远,我们也照办了。待安葬完了,我们再回王府收拾孩子衣物之时,我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展跃看向姜离手中?医方,“我自小习武,因受过不少?外伤,便?也粗通些?药理,我收拾永儿遗物时,忽然想起?程大夫前前后?后?给永儿的用药有些?古怪,最明显的便?是,永儿见好之时,他会及时换药,本来这?也没什么,或许本就该换药方呢?但永儿病情恶化之时,他却一副药能用上十日不换,他是老大夫了,不可能似那些?庸医一条道走到黑。”
“我心?中?有了猜忌,本着对程大夫还有一丝相?信,自然要明明白白去问他,正是这?一问,愈发让我怀疑程大夫心?中?有鬼”
裴晏和姜离听得?心?紧,裴晏道:“他心?虚了?”
展跃狠狠点头,“不错,他帮府里人治病时,并不会明着写药方,都是他抓什么药大家就用什么,他院子里药材极多,我去看时自己留了心?才记住了医方,他大抵没想过我竟然认得?药材,还记得?十分清楚,本想糊弄我也未糊弄过去,而他那些?糊弄之行,更是证明了我的怀疑无错”
展跃一口气?说完,又重重咬牙道:“但两个?月的医治,那些?药渣早就销毁了,我们把孩子安葬了回来之后?,他院子里的药材也都撤走了,我就算记得?许多蛛丝马迹,但也找不到实?在的证据。王爷为他说话?,府里那些?受过他好处的人也都觉得?是孩子死了我失心?疯了,非要怪到程大夫身上,后?来王爷甚至发了火。我、我和夫人还要在王府过活,又被一众人议论纷纷,后?来连我都怀疑自己猜错了,杨培不比我通药理,他们也还有个?次子,一来二去,他被劝服下来,我也没了再追究的勇气?,两个?孩子的性命,就那么算了。”
裴晏又道:“但后?来程大夫死了。”
展跃冷笑一声,“不错,我和杨培是二月里偃旗息鼓的,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之后?,他便?忽然暴亡了。”
“他暴亡之时,你可觉得?古怪?”
裴晏话?语落定,展跃摇头道:“不,当?时我只觉得?是报应来了,害人性命之人枉称神医,现世报也是早晚之事,但直到一年?多之后?,我和我夫人确实?怀疑过他死的不寻常,但当?时我们已经离开了王府,也不敢再回来追查什么了。”
姜离便?道:“为何一年?多之后?有了怀疑?”
展跃无奈道:“程大夫死了之后?,我和杨培在府中?也不好过,甚至还有人说程大夫是被我们咒死的,期间颇多为难,王爷大抵是知道的,但他和大管家一心?放任,我和杨培愈发不好做人,到了冬天,我和杨培忍无可忍,也不想留在伤心?地,便?向王爷求了放身书?,王爷倒是利落,我们由此回了老家”
展跃说到此处看向早已红了眼眶的于氏,于氏道:“当?年?程大夫死了,我们想着永儿的仇也算是报了,便?打算在老家安稳过活,可万万料不到,永儿在天之灵似乎觉得?仍然有冤屈未消,他竟然回来找我们了。”
姜离眼皮一跳,裴晏也听得?神色怪异,“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