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1 / 1)

见她眼神簇闪,姜离干脆开门?见山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叔父乃是被冤枉?”

明卉陡然?瞪大了眸子,“姑娘……这话?、这话?可不敢乱说,当?年的案子已定,陛下开恩不曾株连三?族,奴婢、奴婢怎敢疑朝廷和陛下?”

姜离心中早有疑问,奈何明卉多有戒备,姜离没有把握之时也不愿迫她,如今她救了明卉一遭,也发现那程秋实?乃是被人害死,姜离便?不想再等。

她握住明卉的手,道:“明卉,你不要怕,我也不瞒你,因我与大理寺少卿多有私交,得知他如今在查一桩旧案,恰巧与淮安郡王病亡有关。我从他那里知晓了淮安郡王病亡前的些许情形,如今,我们都怀疑当?年淮安郡王之死并非你叔父之过,只是时隔多年,一来准确医案难寻,二来淮安郡王尸骸已化为白骨,你若是心中存疑,又或知道旧事?,不妨信我一回,当?然?,你若是害怕,便?当?今日我未说过此话?。”

明卉杏眸圆睁,被姜离握住的指尖也在颤抖,片刻,她又惊惶地看向窗外,见外头之人虽向着厅内探看,却不敢近前,明卉意识到?,这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她心跳若擂鼓,一开口便?带了哭腔,“姑娘救了奴婢,奴婢当?然?信姑娘,可……可死的是淮安郡王,叔父也已经戴罪而亡,奴婢就算觉得叔父是被冤枉,又如何能替他平反呢?奴婢根本不敢想……”

姜离定声道,“当?年行医问药的细节或许难说清,但你有没有想过,若害死淮安郡王的凶手另有其人,而我们能找出那凶手,你叔父之罪岂非不辩而清?”

明卉激动起来,“能吗?姑娘,当?真能吗?”

她眼底泪光闪动,惊恐、愤恨与期待交映,姜离看她如此神色,心口也窒痛起来,她大抵是世上最能与明卉感同?身受之人。

她定声道:“明卉,此时我尚难妄言,但不管最后真相能否昭雪,尽力一试方才不悔。”

明卉使劲地抿唇,点头,“姑娘说的不错,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试才行”

她深吸口气,哑着嗓子道:“叔父于?景德二十六年十月接下差事?时,一看便?知淮安郡王已病入膏肓,后来为给郡王治病,他曾在冬月中写过一封信向祖父请教如何施药。但长安与青州相隔千里,祖父收到?信时已是腊月中了,后来我们才知,收到?信之时淮安郡王正好?病亡,叔父已被下狱,而那封信上所?写,便?是我们知道的唯一的线索……”

第185章 旧案疑云

“我?今日去见了明卉。”

大理寺东院值房内, 姜离开门见山,对面的裴晏和宁珏一听?此言都扬起了眉头。

裴晏忙问,“她如何说?”

姜离沉声道:“明肃清当年是在景德二十六年十月初,接下了给?淮安郡王治病的差事, 他治了一月, 效果不足, 便在冬月十二往青州家中送了一封信,想问问明家老太?爷和明家大爷可有更好的施药之?法,这封信在路上?走了一月, 到青州时?已是腊月十四,当时?看到信,明家人便觉出不妙,明家老太?爷和大爷商量了三日, 至腊月十七,明家大爷亲自带着几道明家祖传的药房动?身前往长安,至腊月二十六, 明家大爷走到了许州,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淮安郡王病亡的消息”

“明家大爷没想到淮安郡王早在腊月十三便病亡了, 想到如今是自己亲弟弟在给?淮安郡王看病, 明家大爷心?急如焚, 待他马不停蹄在初四这日赶到长安之?时?,明肃清已经被问斩, 其?施救不力之?罪也已经板上?钉钉。”

姜离说着,语气已苍凉起来, 仿佛能想到当时?的明家大爷是如何求告无门。

“明家大爷初来长安,并无人脉, 花了些银钱四处求问,方才了解了个大概的前因后果。郡王之?死和皇太?孙之?死还不同,皇太?孙年幼,染疾之?前身体还算安泰,而淮安郡王久病多年,他的死大部分人早有预料。明家大爷知晓了经过,明白淮安郡王早晚会死,只是在明肃清手上?,本来能拖半年的病只拖了两?月,而身为御医,因贵人之?死被迁怒是常有之?事,他就算心?中愤懑不甘,也是绝对不敢喊冤的,他在城外找到了弟弟的尸首,带着弟弟的尸骸回了青州,并就此弃医从商……”

窗外夜色如墨,姜离瞳底也似覆了寒霜,“明家在青州的人望一落千丈,族中之?人皆不敢再习医,唯独明卉自小钟爱医道,无论父亲如何规劝,并未放弃学医,后来入长安,一来是想入太?医署习医,二来,也抱着几分探查当年叔父之?死的奢望,只是来了长安之?后,才知她一个小医女位卑言轻,一个不妥便要掉脑袋。”

裴晏沉默未语,宁珏则惊叹道:“天啊,这也实在不易了!她一个小姑娘,家族众人都不敢碰医道了,她却有如此胆魄敢独身来长安?!”

宁珏不吝敬服,又唏嘘道:“那位明太?医也实在倒霉了些,刚好遇到了绝症的贵人,且很难说若换了别的太?医,淮安郡王到底能不能拖半年啊。最后偏明太?医陪上?了自己一条性命,家族还因此改了营生?,只怕他父亲和哥哥都要怄死了。”

说至此,宁珏缩了缩脖子,“原来当太?医这么凶险,医道上?的事外人还很难看的清楚,若真?是受了冤枉也没处说理去啊……这世道说到底,太?医的性命是比不上?贵人的性命,可怜可叹啊……”

宁珏此言一出,姜离心?底也生?出两?分不忿来,明肃清如此,广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见他多有同情怅然之?色,姜离也懒得在此时?争辩,言归正传道:“早前我?们?便怀疑让淮安郡王病情恶化之?人不一定是明大夫,今日明卉说了她所知之?事,还说了明大夫那封信,从那封信来判断,我?可以肯定罪魁祸首乃是白敬之?。”

姜离这时?从袖中掏出一张薄纸递给?裴晏,“原信并不在明卉身上?,但这么多年心?结,那信上?内容已被她记得滚瓜烂熟,这是她傍晚时?默写与我?的。”

裴晏细看纸上?所写,宁珏也凑到他跟前,很快他惊道:“中毒?!他当时?已经怀疑淮安郡王用药上?出了错?!”

姜离颔首,裴晏这时?道:“与你此前的推测十分相似。”

宁珏看看裴晏,再看看姜离,“什?么推测?”

姜离道:“淮安郡王患的是肾厥之?疾,后来病情严重,又生?心?痹,肾厥常用的丹方乃是金液丹,可固真?气,除久寒痼冷,补劳伤虚损,尤治男子腰肾之?疾,其?方以硫磺为主?,兼白芷、麦冬、甘草、人参等温阳补气之?药,可也有庸医为了效用,会改制金液丹医方,一般会加石英与赤石等药,诸如此类的矿石药材多具有毒性,若病患刚好是阴阳亏损,血气失养之?人,便是百害无利,形同服毒”

宁珏看着纸页惊道:“淮安郡王不就是血气亏损甚重之人?!”

姜离颔首,“此药毒性较慢,初服用会使病患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但其?实是药性燥热,补益过当,这一点,此前裴少卿寻到了一位淮安郡王府旧人已得其?证实。待明肃清接手淮安郡王之?时?,郡王已中毒两?月,正是这毒催的病情加速恶化药石无灵,明肃清显然发现了这些,但他并无证据,只能想尽办法挽救郡王性命,只可惜回天乏术。”

“白敬之?!那一定是白敬之?!他自己或许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这才提前抽身,且后来郡王病死之?后,也是他代?表太?医署前来核查,他当然能掩人耳目”

说至此,宁珏拧眉道:“怎么偏偏又遣了他呢?”

姜离心?底滑过两?分苦涩,而宁珏不知想到什?么,恍然道:“我记得当时的太医令是那广安伯,这白敬之?早前还与此人交好吧?当年他站出来指证广安伯之时大家格外信服。”

这一点姜离无可辩驳,宁珏冷笑一声道:“呵,自己医道不精也就罢了,连为官也喜欢任人唯亲,这样?的人真?不知如何当上?太?医令的!”

宁珏恨惨了魏阶,自然一点儿抢白的机会也不会放过,姜离心?中万千无奈,又听?裴晏拉回了正题道:“明肃清乃当时?的‘首犯’,他的信难算证物,但如今我?们?方向明确,还是得找白敬之?私自改药成毒的证据”

姜离颔首,“我?如今能进出太?医署,我?会找机会。”

裴晏便道:“程秋实和肃王府这边,我?也会继续派人暗查。”

宁珏瘪着嘴,看看裴晏,再看看姜离,“你们?倒是分工明确,既然你们?都有方向,那不然我?去盯着白敬之?好了,这厮若悄悄跑了岂不难受。”

姜离道:“倒也无需盯得过紧,他如今重病在身,不会忽然逃走,如此还显得古怪。”

裴晏也道:“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知会你。”

这一下宁珏开怀了,“那可就说好了!今日我?是碰巧在此,之?后有了什?么线索,你们?也不得瞒我?,若这十三年前的旧案都能查个明白,那咱们?三个可真?是功德无量了!”

姜离不置可否,见天色不早便提了告辞,裴晏便道:“我?送你出去。”

宁珏见状也道:“那我?也回衙门瞧瞧,下午姚璋回来了”

此话一出直令姜离心?中发紧,一转头,却见裴晏正看着她,她愈发不好表露什?么,待走出了东院,却听?裴晏问:“他去明华山可查到了什?么?”

宁珏耸肩,“只怕所获不多,我?碰到他的时?候,他那一张脸黑的如锅底一般,显然此去是扑空了。”

此言一出,姜离和裴晏几乎同时?展开了眉心?。

宁珏又道:“姚璋这人我?虽接触不多,可这月余交道下来,也能看得出他心?性十分高傲,若有何事成竹在胸,那通身的雷霆手段是藏也藏不住,根本不可能白等功夫,咦,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