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知道此事,你替我疗伤,我教魏旸那些事,他也知道,甚至你借我的名头逃宋夫子的课,他也知道”
姜离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那他老人家就未气恼?”
裴晏失笑:“他看出你的禀赋在习医上,来此多是为了魏旸,自?不会强求你,更何况书院教学本就不以求功求名为己任,学子们学达性天各抒所长也是好事。”
姜离闻言心绪愈发复杂了,很快,她费解地盯着裴晏道,“老先生开?明?,可我也就罢了,那你呢?他竟也纵着你不守规矩?”
“他自?是不想纵着”
裴晏答一句,却不再?说下?去,姜离等了片刻,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裴晏唇角微动,正欲说什么,剑眉却忽地拧起?,他目光如剑看向书院北门方向,又利落熄灭了手中火折子,姜离背对书院方向,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眼前就陷入漆黑,下?一刻,手腕被捉住,裴晏拉着她避在了近前合抱粗的松树之后。
“有人来了。”
不等她问,裴晏在她发顶落下?一句。
姜离背靠树干,心中直叫苦,这可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怎么这个点儿还有人来?他们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应该不是。”裴晏轻声?道。
他挨着姜离避在树后,因身量高于姜离,姜离便面对着他的襟口,眼皮一抬,还能瞧见他微动的喉头,而他说话时气息落在她发顶,莫名令姜离站立难安,就在她想转身之时,几道嘈杂的脚步声?明?晰起?来,她忙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葛教头,那咱们下?次何时考呢?”
“我也不知,最?起?码得?找到?付怀瑾之后……”
“都两天一夜了,付怀瑾说不定自?己跑出书院去了别的地方,这么找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真不知是什么事……”
“少说几句,都是同窗。”
不远处的青石道上,教头葛宏执灯在前,身后跟着五六个面熟的学子,他们各自?抱着油布箱笼,乃是要往青云崖校场的方向走去。
“我近日?步射手感极好,还想拿个头筹呢,偏偏出这么一档子事。”
“别提了,为了让客人们观礼,校场上什么都搭建好了,偏偏就不考了,若今夜再?下?一场大?雨,那些器材泡水不说,那棚子只怕又要塌了”
“所以今夜才要去查漏补缺把该盖的都盖上,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今日?阴云密布了整天,夜里的确可能下?雨,葛宏做为书院武教头,校场内外?皆由?他负责,这会儿乃是去巡查校场去了。
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远去,姜离僵直的背脊松活了下?来,裴晏耳力更佳,在她开?口之前退了开?。
姜离呼出口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转身走出两步,又忍不住道:“那石洞之事……”
裴晏道:“你安心,此事先秘查,免得?打草惊蛇。”
姜离听得?瞪眸,合着裴晏早有打算,却偏偏答个“照实说”令她紧张,姜离错了错牙,转身便往书院西门行去,裴晏见状忙紧追上来。
回到?幽篁馆之时,怀夕和九思已经在院内等候了多日?,见二人终于回来,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然而迎到?了跟前,便见姜离黑着脸,裴晏则是一脸欲言又止,本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可姜离拉着怀夕进了西厢,“砰”一声?关上了门。
九思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看看自?家公子,奇怪道:“公子,您怎么惹了薛姑娘不快了?”
裴晏无奈苦笑,又问:“方院监可来过?”
九思立刻道:“来过,说付侍郎在查问今岁新来的几个学生和几个杂工,古怪的是,还要追查这几人的籍贯来处……”
裴晏剑眉拧起?,又看一眼西厢,转身往文?华阁行去。
“姑娘,可找到?线索了?”
怀夕一边给姜离斟茶一边问,姜离颔首,“找到?了,能确定毒虫之祸乃是人为,但如今线索不多,还不能打草惊蛇”
怀夕应好,又往窗外?看一眼道:“那您怎么不高兴?裴大?人怎么了?”
时辰已晚,姜离褪下?外?袍,无奈道:“没什么,只是路上遇见了书院的葛教头和几个学生,吓了一跳罢了。”
怀夕不疑有他,“这么晚了他们去做什么?”
“校场那边准备了武试所用之物,他们害怕今夜落雨,去巡查防范了。”
话音落下?,窗外?风声?一盛,姜离起?身走到?窗边一看,果然觉的气候不寻常,“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雨了,咱们早些歇下?吧。”
昨夜虽是乘马车而来,但二人也只浅寐片刻,熬到?此时已经十分不易,怀夕忙伺候她梳洗,“姑娘可不比裴大?人,幸而如今天气转暖,否则都不敢让姑娘如此劳累。”
姜离摇了摇头,临睡之前看了一眼正房方向,见正房内灯火昏暗,便也知裴晏未曾回来,想到?今夜之行,她心底有些不宁,凝神静气好半晌方才入得?梦乡。
裴晏至文?华阁先拜见了方伯樘,待方伯樘歇下?之后,才去暖阁与方青晔详谈。
“付宗源在查问新来之人的籍贯?”
裴晏开?门见山,方青晔颔首道:“他给的理由?是,付怀瑾在书院一年多都没事,偏偏近日?出了岔子,那谋害他的人更有可能在新来的这些人之中,今岁除了四个南边来的学子,还有两个斋夫一个花匠一个门夫是新来的,这四人两个家在长安城外?,还有两个是梁州与兴州来的,都有正常的官户文?书,来了书院三月,行事也都无差错,他如今心急如焚,要查问我们自?然也是配合,这会儿牧之还陪着。”
裴晏沉吟道:“他如此想也说得?通,那便随他去吧,但若他探问的有古怪,你还是要尽数告知于我”
方青晔疑道:“怎么?你怀疑他?”
“他和袁焱似乎都有隐瞒之事,但尚不确定是否与此案有关,我派了十安回长安探查两家交情,等明?日?看消息如何,今夜只能先如此了。”
说至此,裴晏又道:“石刻崖那边,这几年来可还是严防死守着?”
方青晔怔然道:“石刻崖?当然,那里险峻,崖下?是万丈深渊,每个进书院的新人都要仔细叮嘱的,怎么问起?了那里?”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
裴晏言辞谨慎,方青晔眼见已是子时过半,便送裴晏回房歇下?,“其?他人都安顿好了,书页巡卫也安排妥当了,你们昨夜彻夜赶路,今夜再?不歇息,白日?只怕精神不济,到?时候如何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