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怀瑾二十八日夜里便未熄灯盏,如此说来便是正常。
姜离应好,视线扫过孔昱升进了内堂,堂内裴晏正在问一个面?生的学子,九思在旁做记录,她走去西窗之?下站定,轻声?问张穗儿道:“那位孔公子是何人?”
张穗儿轻声?道:“是利州人,说来也怪,听说他父亲是胥吏之?身,家中?本不富足,可大抵两年前开?始,他钱财花用?逐渐殷实起来,后来还定了单独的学舍,住单独的学舍是要加束脩的,还不便宜……”
姜离心中?微疑,但一想此事在两年之?前,便又转了心思。
这边厢,裴晏在问的学子名唤鲁霖,他沉声?道:“虫害不是早就结束?怎么会因为虫害换去隔壁房中??”
鲁霖苦涩地拉起袖子,“大人请看?嘛,不光我,我和?叶修志我们都换了,本来只?是最?北面?的屋子有虫害,但一下雨屋子就要受潮,受潮后虫子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了,本月二十就下过雨的,二十七傍晚也飘过雨丝,当天晚上我们就被咬了,二十八就不敢再?住,便去隔壁挤着了,二十八半夜下大雨,我们都断断续续醒来过,但外头雨势地动山摇的,我们也不敢出来,就这么着,两天晚上是什么也没?听见。”
张穗儿看?着鲁霖轻声?道:“这位鲁公子本来住在一楼,在袁焱楼下,但下雨那两天,屋子里有虫害,他们便搬去了隔壁严志修屋内。”
姜离闻言近前两步,便见鲁霖手臂上三个拇指大小的红斑,红斑处肿胀溃破,显是痒得厉害被挠的狠了,姜离不禁问:“是什么虫子?”
鲁霖无奈道:“就是一种小飞虫,常在湿地周围出现,因后头的林子里多有枯叶腐叶,便生了虫子,年后我们用?艾草熏过屋子,但每次没?过两日便又开?始了,起先只?是最?北面?的屋子闹,现在连我们的屋子也闹起来了。”
方青晔提过虫害之?事,鲁霖又忍不住地抓了抓手臂处,道:“这虫子厉害的很,每次咬人总是奇痒无比,轻则起包折磨半日,重则便是我这般,三五天都痒痛难消,眼?看?着要考试了,我们几个因这虫子,连温书都难定心神。”
姜离道:“可在书院看?过?”
鲁霖苦着脸道:“林先生看?过,也有药膏,但就是不起效。”
姜离一默,眼?见他伤处近乎发脓,便道:“这虫子极毒,或许还会生水疱与丘疹,我去给你们配个药膏吧。”
鲁霖闻言连忙拱手道谢,姜离看?向张穗儿,还未发问,张穗儿便重重点头,“书院内有药房,姑娘请跟我来”
姜离看?一眼?裴晏转身而走,出了门?,一路往听泉轩东面?行去。
张穗儿道:“姑娘要怎么配药?可要我找人来帮忙?”
姜离道:“无需,我自己制便是”
走过听泉轩,姜离忍不住往南面?看?去,便见南面?木林虽密,但若不下雨,满地枯枝腐叶也算不上潮湿,且年后天寒,山上天气更?是比长安寒凉,这好端端的学舍,怎么会出现那等毒虫?
第148章 早有预谋
“等制了药, 再带我去各处瞧瞧。”
姜离话毕,张穗儿脆声应好,也跟着纳闷道:“今年书院内也不知怎么了,虫害鼠害皆多?, 此前厨房也遭了殃, 好些米粮都?被毁了。”
书院药房在听泉轩以东, 厨房以北,乃是?一座独院,姜离沿着青石砖小径一路行过, 也不禁道:“确实不应该”
张穗儿道:“姑娘知道?”
姜离忙解释道:“那位鲁公子说的毒虫,我若没?猜错,应是?一种名为墨蚊的毒虫,这种毒虫的确常年出现在阴凉潮湿之地, 但多?出现在春暖花开后,如今虽已入春日,可山上仍是?寒凉, 纵然山林间湿气更?重, 但不应成为祸患。”
张穗儿抓了抓脑袋, “爷爷也说呢, 说那种虫子往日只在马厩、竹林、湖畔和后山出现, 今年也不知怎么了, 竟跑去了学舍之中。”
姜离自然明白,待入药房院, 便见?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正在廊下晾晒药材,张穗儿快步道:“何叔, 这位是?薛姑娘,是?长安极有名的医家?, 他来给老先生治病,打算再给他们被虫子咬过的做些药膏,你开药房吧。”
何景柏连忙应好,掏出钥匙将西厢房打了开,张穗儿又?道:“何叔不必管了,薛姑娘自己会制药,您忙去吧。”
何景柏应好,又?解释道:“连着两日下雨,刚采的黄精都?生霉了。”
等他离开门口,张穗儿道:“何叔年过五十了,本是?山下药农,因收成不好,家?中妻子又?生了病,便在书院讨了差事,他也粗通些药理,除了管着药房,还自己去后山采药,这里好些药材都?是?他自己采的,也省了不少?开销。”
姜离了然,稍作沉吟后拟得一方,取来药材后,用现成的捣药罐磨碎,再加上油蜜调制,前后半个时?辰,一副药膏便制好了。
刚走出药房,却见?龚嫂自厨房方向走了进来,笑道:“姑娘在这里啊!不知姑娘想在何处用膳?送去幽篁馆可好?”
姜离莞然道:“我都?好,您安排便是?。”
龚嫂笑着道:“按理今日应该给您和裴大人接风的,可如今这情形,大家?都?无兴致宴客,客人们的膳食是?送去听泉轩的,裴大人说就?在讲堂中用膳,您的膳食送去幽篁馆,方安静无打扰,那我这就?送去幽篁馆”
姜离自是?应下,待龚嫂离开,姜离便带着药膏同出药房院门,本是?想回讲堂找鲁霖,一出门却见?学子们成群结队地进了膳堂,远远地,张穗儿一眼看到了鲁霖的背影,“姑娘,鲁霖也去用膳了。”
姜离便道:“我们先送过去再回幽篁馆。”
三人绕着小径往膳堂行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堂内有人恹恹地说话。
“如今出了这等事,连春试还考不考都?不知道,现在真是?连用膳的心思都?没?了,今年过年家?都?没?回,若是?又?延误了,哎……”
“不考怎么了?若不考,咱们再继续温习功课不就?好了?”
“可不是?,你看看今日的菜色,来了贵客,咱们的膳食都?变好了,瞧这腊肉色泽,你们不吃?你们不吃我先开动了……”
“谁说不吃,我馋了许久了,每次进浴房总能闻见?这咸香,前几日清晨那肉香简直馋的我想生食,所谓‘霜刀削下黄水精,月斧斫出红松明①’,若再来两只蟹钳,那便是?‘世?间真有扬州鹤’了,此等好物若是?浪费,可称暴殄天物。”
“不愧是?你孔昱升,用膳也得拽个诗文……”
众人三言两语,膳堂内恢复了几分生气,姜离在门外廊下驻足,只张穗儿上前将鲁霖叫了出来,姜离递上药膏道:“一日涂上三次,伤处不可见?水。”
鲁霖 忙做谢礼,姜离客气一句转身朝院外而去。
出了院子,姜离方问?:“怎么那孔昱升说在浴房闻见?了咸香?”
张穗儿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腊月里买的腊肉都?是?生肉,还未熏制完全,送回来之后厨房里头挂不下,便都?挂去了浴房,浴房要烧热水,有五口大灶,在那里烘烤之后方可保存日久,今年挂一年也不会有损,哦当然,要防止鼠患。”
姜离了然点头,先回幽篁馆用午膳。
用完午膳已近申时?,张穗儿带路先往书院马厩而去。
马厩在西门以南,距离幽篁馆并不远,几人穿过遍植榆柳的小径,没?多?时?便到了马厩,守着马厩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张穗儿见?面便唤道:“徐叔,可用了午膳了?”
徐万友年过四十,背脊佝偻,手脚还算麻利,正抱着一大捆草料要去喂马,“用了用了,穗儿怎么来了?”
张穗儿道:“书院来了贵客,我带这位客人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