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姜离看一眼裴晏,又望向秦铭道:“明明是有人杀死了秦大人,还将脑袋挂在了飞檐上?,可就是没有留下痕迹,这?也是一直以来最困扰裴少卿和?我的地方,而凶手要做到这?一点?,他花了许多精巧的心思?。”

“第一,他要隐藏凶器”

“他利用现场的茶水、火笼与机关?让凶器凭空消失,以此?让大家误以为是武林高?手入室杀人,后又飘然离去,佛堂内铺着极厚的地衣,毡毯也是羊绒所织,地衣和?毡毯可以模糊水量,又因为有茶壶倒在众人眼前,大家自然觉得地上?的水渍皆是茶水,但其实,是他在案发前一夜,悬挂在西窗屋顶上?,似锦绣灯笼般的绫缎宝盖之?中的冰刀。”

秦铭骇然,“冰刀?是冰刀割断了老爷的头?可……可即便?如此?,凶手又是如何把老爷的头挂在飞檐上?呢?又是如何进去触发机关?呢?”

这?些疑问正在意料之?中,姜离接着道:“秦管家问的不错,此?前我和?裴大人也只破解了凶器为冰刀,也知道凶器被?提前吊在西窗宝盖之?中,但我们仍不知凶手是如何钻进屋子里,又是如何离开,甚至不知他是如何不留痕迹地将秦图南的脑袋挂在飞檐之?上?,但其实,是我们的方向想错了”

“我们已经设想过,凶手将垂挂冰刀的绳索隐藏在绸布和?经幡之?后,末端系在佛龛一脚,只需解开系绳,冰刀便?会落下,这?便?是说,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前置机关?,但此?机关?如何触发,却十分简单”

秦铭道:“解开佛龛腿上?的绳索?”

姜离点?头,“不错,而他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为他知道四楼的窗户要改,成年人要钻入必留下颇多痕迹,而他作案的目的,是想嫁祸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沧浪阁主,只有做到片影不留,大家才?会怀疑到沈涉川身上?,于是,他想到了这?个颇为机巧的法子,机关?由他自己布置,而后留下一个极简单的启动?之?法,最终,将这?个启动?之?法,交给一个能听懂指令,能飞檐走壁,又不会被?窗口限制的活物手中”

裴晏听到这?里并无意外,其他人却都?面露疑色,秦铭更是道:“能听懂指令,且能飞檐走壁的活物?薛姑娘说的不是人,是牲畜?!”

姜离冷冷牵唇,“不错!我此?前也想不通,凶手提前费力布下机关?,但不还是得自己解开吊绳吗?若如此?,何不等秦图南昏睡之?后自己持刀而入?直到天黑时分,我在西明寺外的庙会上?看到了一场江湖杂耍艺人的表演,我才?恍然大悟,而同时,前日?我在给五姨娘看病 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也让我坚定?了猜想,甚至怀疑到了大公子身上?。”

裴晏正也好奇为何姜离一早确定?了凶手是秦耘,遂极专注地看着她。

便?见姜离穆然道:“那日?五姨娘想吃柑橘,可厨房却说府里的柑橘除了上?贡台,都?被?三姨娘和?大公子分走了,三姨娘本就爱吃柑橘,大公子却是食欲不振,以柑橘促饮食,当?时我听来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想到了凶手行凶之?法,我便?联想到了此?处……”

“我见过大公子两面,若我未记错,他当?时容色颓唐,唇色发白,眼下青黑,虽有熬夜守灵的缘故,但只从面容五官来看,他的胃脏应算羸弱,胃脏羸弱之?人,怎么?会在冬日?里大量食用柑橘?”

姜离眉目一冷,断然道:“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柑橘本就不是给他用的,而是给他藏在屋子里的猕猴用的!”

周遭响起倒吸冷气之?声,九思?骇然道:“猕猴?凶手用猕猴杀人?!”

姜离应是,又往西侧的仓房看了一眼,“我在庙会上?看到的杂耍,乃是一场猴戏,那猕猴能攀杆,能自己穿衣,能给绳索打结,于是我这?才?想到,凶手设计机关?的初衷,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进来行凶”

人群之?中响起阵阵私语,裴晏望着姜离,瞳底流光闪动?。

姜离继续道:“猕猴行凶需要训诫,而猴类最喜柑橘类的果物,凶手提前买了聪灵的猴儿,又将其一点?一点?驯化,仓房内的小楼,便?是最好的证据!”

她看向仓房,“今日?我想到是猕猴行凶之?后,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适才?我进了仓房看到那小楼,便?知道我猜的不错,猕猴虽聪明,可凶手行凶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最好的法子,便?是搭建一个和?案发之?地一模一样的场景,让猕猴日?复一日?在此?场景之?中驯练!这?样,到了摘星楼,它便?会重复此?前的行为,不会发生?半点?儿意外”

姜离所言条理分明,再加上?仓房中的小楼近在眼前,众人皆听得恍然大悟。

裴晏便?道:“因此?,案发之?时应当?是所有人先去花厅用膳,但同一时间的秦大人已开始中贯众炭之?毒,中毒之?后,秦大人趴去毡毯上?休息,而这?时,与凶手合作之?人带着驯化好的猕猴到了摘星楼以西,猕猴经过训练,只需攀上?竹竿便?可潜入被?卸下铁销的窗内,入屋之?后,猕猴解开绳索令冰刀下落,在秦图南断颈之?后,是猕猴用经幡绑住秦图南的脑袋,再将其脑袋带出,又以竹竿送至屋檐,而后将脑袋挂去飞檐之?上?”

姜离应是,“不错,之?后凶手接下猕猴,再用竹竿扫乱屋檐上?的积雪,造成有武林高?手来过的假象,之?后趁着众人用膳未完,再偷偷将猕猴带走!”

九思?猛一拍手,“正是这?样!那竹竿之?上?留下了许多杂痕,当?日?我们只以为是竹子运送过来留下的损伤,可如今想来,那都?是猴子的抓痕才?对!刚才?那木楼里,不是也有多处抓痕吗?还有那木脑袋的发髻之?上?,那猴子必定?练了很多遍绑脑袋!”

九思?激情澎湃地说完,却又迟疑道:“可即便?是灵猴,也应该留下些痕迹啊,毕竟没有人的灵智啊……”

姜离望着黑暗中的塔楼影子幽幽道,“这?便?是凶手最细致入微之?处了,你可还记的,佛堂西窗之?上?曾有一片凝结的冰凌?”

九思?重重点?头,“是屋内水汽凝结而成!”

姜离点?头又摇头,“起先我也以为是屋内水汽凝结而成,毕竟屋内烧了火笼,地上?又有颇多水渍,可是再仔细一想,若是这?个理由,为何其他几扇窗户上?没有一点?儿冰凌?”

九思?看裴晏一眼,见他没有解惑的打算,便?歪着头道:“因为西窗离水渍处近?”

姜离弯唇,“一开始我也这?样想,可后来我想到窗沿上?明明有血色,却偏偏没有留下猴儿的一二足痕,我便?明白了凶手的细致之?处”

“猴儿再灵巧,它来来去去足上?也会沾上?血迹,但在地上?时,地衣能淡化足印,地衣和?毡毯泡水发胀也能遮掩一二,最重要的是,秦大人断颈处流血量极大,便?能掩盖地上?的印痕,地上?的掩盖了,窗台上?却也不能轻慢,即便?有竹竿在外接应,猴儿也需其他借力支点?,于是,凶手提前将窗台窗框都?洒上?了水”

九思?听得目不转睛,待姜离说至此?,他陡然大悟,“洒上?的水会结成冰凌,猴儿踏过之?后是先在冰凌上?留下了足印,但彼时佛堂内烧着火笼,猴儿离开之?后冰凌会化,冰凌一化,猴儿的血足印便?会淡化,我们去看时便?只看到一片血水,自然就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把秦大人的脑袋带了出去!!”

姜离赞许地颔首,“适才?我在木楼中碰了碰那假人头,那人头和?成年男子大小相似,且似乎还是铁木雕刻,比一般的木材更重,凶手花如此?心思?试炼猴儿,自然也是为了确保一击即中,若我未猜错,那猴儿只怕已死,要么?藏在房内,要么?已被?处理……”

她转身看向塔楼,“秦大公子,我说的可对?”

塔楼内悄无声息,但像是印证她所言似的,庄子大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一刻,卢卓急奔进来,“大人!在秦耘房内寻到了好些剩余的柑橘花生?,还在他火炉灰堆之?中找到了没有烧尽的骨头和?一条铁链,看骨头样子,像是何种牲畜之?骨。”

在场之?人一片轻哗,至此?,秦图南被?谋害的行凶手法已被?姜离尽数解开,周遭众人听得心服口服,皆满眼赞叹地望着她。

秦铭唇角几动?,眼见卢卓已经把猴骨送去裴晏跟前,他实在难有反驳,他心痛地望向塔楼,“大公子,你……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塔楼内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被?秦耘推倒,他咬牙道:“我丧心病狂?!”

他狞笑一声,语声中满是疯狂,“秦图南害死我父亲,抢走我母亲,害我断腿之?时……你可曾觉得他丧心病狂?!”

第071章 同归于尽

秦耘疯狂的叱骂回荡在夜色中, 在场众人听?得惊诧不已,秦铭眼珠子一瞪,“大公子,不可胡言乱语啊”

裴晏和姜离眉梢挑起, 也未想到秦耘会自白动机。

听?见秦铭所言, 秦耘在塔楼内冷笑, “胡言乱语?怎么,大理寺之人在此,你怕我说?了从前之事, 坏了秦图南声名吗?他人都死了,求这身后名又?有何用?”

裴晏凝声道:“秦耘,你是说?秦大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杨子城自宜州来问你讨要银两,便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你的亲生父亲是那位蒋公子?”

茶坊后的塔楼高耸, 楼内又?一片漆黑,前院之中却是火把煌煌,众人在明, 秦耘在暗, 他更是居高临下, 将前院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这时?他扬声道:“裴大人不是已经查到了杨子城吗?”

裴晏道:“我们是查到了杨子城, 但他人已死, 若非你狗急跳墙,我们至少还得两日功夫才?能确定凶手的行?凶动机, 你如何知?道秦大人不是你生父的?”

夜风呼啸,寒意?迫人, 秦耘在塔楼内深吸一口气,语声也悲凉起来, “说?来可笑,我是秦氏嫡长子,但我自小便不得秦图南喜爱,起初,我只以为是我做的不好,后来我三岁开蒙,日日苦读,为的便是往后能挣个功名,好延续秦氏门风,得秦图南爱重,可我没?想到,我还没?过乡试,便于十岁那年,彻底地断了科举入仕的梦……”

姜离忍不住问:“你是说?你断腿的意?外?”

“意?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秦耘字字铮然,又?满是恨意?道:“那日秦图南带着我们几兄弟出城秋猎,我的马术不差,坐骑马儿?也是我亲手养大,可那日也不知?怎么,马儿?刚入山林便发了狂,后横冲直撞,又?将我掀了下去,我跌滚下去,腿撞在林间利石之上,当场便痛晕了过去,那山林极远,等将我带回城内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冷笑一声,“我断了腿,我母亲悲痛欲绝,可秦图南无一点?儿?悲痛,反而把两个庶出的兄弟记在了我母亲名下,当时?我便在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血的父亲?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吗?我问母亲父亲为何不喜欢我,母亲连连哀叹,只绝望地望着我,直到十二岁那年,我无意?之中听?到了母亲和亲信宋妈妈的话,这才?知?道了原因,原来……我根本不是父亲的孩子,我母亲本有个未婚夫婿,却不想那人出了意?外死在了赴任的路上,而我,不过是我母亲和那人早先私定终身而来的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