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说完,姜离秀眸轻眯了?起来,“若他们二人?所言为真,那来者定是与白敬之相熟,而白敬之之所以被杀,定是二人?有何事未曾谈妥。”
怀夕纳闷,“难道姑娘还怀疑他们二人?说谎?”
姜离道:“宁珏入白府,定是为了?查淮安郡王和皇太?孙之旧事,既是如此,他又岂会乖乖地待在梧桐树上?”
怀夕听?得瞳底微亮,姜离又道:“至于白管事……我?也说不好,我?只觉今夜这凶杀案很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刚好把宁珏抓个正着呢?”
怀夕嘟囔道:“宁公子也真是倒霉……”
姜离看了?眼窗外如墨夜色,一边收起布局图一边道:“先不猜了?,有何内情,等明日见了?裴晏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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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之死的突然,翌日虽非授医日,姜离一大早还是先往太?医署来。
刚进衙门,便?见署内众人?神色凝重,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私语着什么,待姜离到了?济安堂,苏长?淮迎了?上来,“姑娘今日怎来了??”
姜离道:“答应岳大人?帮他编撰医经,昨夜写了?两份医案,他或许用得上。”
苏长?淮叹道:“只怕今日岳大人?有的忙呢,听?说薛姑娘昨夜去了?白太?医府上,那姑娘应该知道白太?医出事了?吧?”
姜离沉声道:“自?是知道,岳大人?今日去帮忙善后了??”
苏长?淮应是,“不错,他与白太?医交好,白太?医遇害,他尤其痛心疾首,再加上他如今负责修撰医经,不必去尚药局待命,我?们金大人?便?让他主持善后事宜了?,白太?医虽不是衙门中人?了?,但他这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不可能坐视不管。”
姜离心中了?然,见苏长?淮满面悲色,便?问:“苏医师和白太?医也颇有交情?”
苏长?淮沉重道:“我是五年前考入太医署的,说来惭愧,未入太?医署时?我?年少轻狂,只以为自?己自?幼习医,必不会比别的医师差多少,但没想到进来后,第一次考较我便排到了末位。按太?医署的规矩,新来的医师都要到老太医们跟前当?差,一来学当?差章程,二来也是老师父带徒弟精进医术,因我?排至末位,那年的老太医们没有一个人选我,正在我?无地自?容之时?,白太?医选了?我?……”
姜离还不知有此前情,一时?有些讶异。
苏长?淮继续道:“当时是白太医从?齐州治疫后回长?安述职,我?到他跟前听?差其实?也只有四个月,但那四个月我所学良多,他等同我?半个师父,后来他离京之时?,我?甚至想同去,可他说我?进来不易,去了?地方便?等同折了?前程,是他把我引荐给乔博士的。”
见姜离听?得认真,苏长淮又道:“他说他虽自小学医,可他人?并不聪明,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有年纪轻轻便?远胜于他的,早些年他也十分不甘十分羡慕,但后来年纪见长?,便?觉年月不负有心之人?,妙手回春的功夫皆是一日日的辛勤累积起来的。他这些年在外当?差,只怕没把此事当?回事,但我?心底对他是十分崇敬的。他回乡养病是好事,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关头?会出这样?的乱子……”
年纪轻轻便?远胜白敬之的,除了?魏阶再无第二人?。
姜离牙关紧合片刻,又不动声色问,“你与他有此渊源,那你可知他与何人?有仇怨?”
苏长?淮道:“白太?医与世?无争,行医问药也甚少出岔子,我?也不知何人?与他有仇,不对……姑娘何以有此问?昨夜不是当?场抓到了?凶手,是宁”
“昨夜确是宁公子在现场,但他一直喊冤,白府和宁家?也并无交集,若他所言为真,那谋害白太?医之人?尚难确定。”
姜离面色如常,苏长?淮略一犹豫道:“那我?便?不知了?……”
话虽如此,苏长?淮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起来,姜离敏锐问:“那你可知近日白太?医有何异常吗?”
苏长?淮迟疑道:“若说异样?,还真有一处,他因病辞官是正月下旬决定之事,但后来他回老家?的心思并未定,也不曾说再也不回长?安了?。是在三月上旬,他忽然着急的找了?牙行售卖宅邸,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彼时?我?们都劝过,白家?医术在长?安多有声名,这宅子算起来也住了?白氏四代人?了?,没了?门庭,三五载后又有多少人?还记得白氏呢?”
姜离面色凝重起来,“还有这等事?”
苏长?淮无奈道:“后来我?们都猜测,是他病情加重使得他没了?心气,什么门楣名望都顾不上了?。”
“三月上旬可出过什么事端?”
苏长?淮摇头?,“不曾啊,彼时?他辞官的章程已差不多走完了?,只有岳大人?苦苦劝他留在长?安,没听?说有何不快。”
姜离压下心头?疑窦,见天色不早,便?道:“我?与白太?医虽只有几面之缘,却也十分敬佩他常年行走地方的济世?之心,岳大人?既然在白府,我?便?再往白府去一趟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苏长?淮闻言自?多有感激,一路将姜离送出了?衙门方才返回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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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辚辚而动,姜离靠着车璧回想苏长?淮所言。
怀夕也道:“姑娘,白敬之忽然决定典卖家?宅遣散仆从?,这的确奇怪,能在长?安立足的富贵人?家?都不会轻易把宅子卖了?吧?万一白氏以后有其他族人?进京呢?留个宅子,总也算在长?安有个立足之地啊。”
姜离道:“确是奇怪”
“刚刚苏医师说的,让白敬之不甘之人?莫不是魏伯爷?他嫉妒魏伯爷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太?医令,所以才要害了?魏伯爷?”
姜离记起旧事,语气亦凉薄下来,“白敬之的父亲,和义父的父亲多有交情,他们二人?少年时?便?相识了?,后来义父靠着家?传的伏羲九针一早考入了?太?医署,没几年便?做了?侍御医,后来更是平步青云。他二人?相较,义父的确比白敬之出彩得多。当?年我?刚和师父回长?安,还常见白敬之来伯府,二人?一进义父的药房便?是半日,那时?我?还当?他是真心求教,这些年我?疑他用心险恶,但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死了?,如今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知他如何面对义父。”
怀夕哼道:“善恶有报,只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还有诸多内情未明,姜离也不想被仇恨蒙蔽,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查明旧事,再将宁珏救出囹圄。
马车到白府之外时?还未至午时?,一夜功夫,白府门楣已挂上缟素,高阔的门庭也显得凄怆起来。门口有大理寺武卫值守,见姜离来了?忙快步入府通报,不多时?,九思疾步跑了?出来,见礼道:“姑娘来的正好,公子一早就来了?,龚侍郎和岳大人?也来了?一个时?辰了?,今日还得继续搜查问证,如今人?都在回春堂”
九思说着请姜离入府,姜离刚跨进门槛,九思却轻咦一声往她身后看去。
姜离狐疑转身,便?见不远处的街边,一个面生的灰衣男子正畏畏缩缩地往白府探看,姜离一眼瞧出此人?古怪,九思也敏锐出门去,“你是何人??近前说话!”
他一声高喝,那灰衣男子吓了?一跳,一副犹犹豫豫欲逃之态,九思扬了?扬下巴,门口的武卫几个箭步上前,一把将来人?领子捉了?住,“你是何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灰衣男子生的长?脸细眼,年纪双十上下,被揪住领子,登时?抱拳告饶起来,“小人?是醉欢楼的伙计,小人?此前受过白大人?恩惠,此来、此来是想看看白大人?是否真的出了?事,小人?并无恶意,小人?听?闻白大人?遇害,小人?不敢相信,这才来偷偷瞧一眼。”
说着话,灰衣男子被拉到了?府门之前,九思看着他道:“受过白太?医恩惠?醉欢楼,莫不是帽儿巷那家?醉欢楼?”
灰衣男子不住点头?,“正是,正是那里?,其实?不是小人?受过恩惠,应该是小人?的旧主受过白大人?恩惠才是,不过都是一样?的,白大人?医者仁心,若真是遇害了?,那、那小人?立刻回去为白大人?烧纸……”
他说着眼眶已是泛红,姜离听?出不对,便?也出门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旧主是谁?如何受过白大人?恩惠?”
灰衣男子犹豫一瞬道:“小人?宝砚,在醉欢楼当?差,小人?的旧主是醉欢楼的莲星姑娘,六日前,我?家?姑娘出了?意外,求到白大人?府上才得了?诊治”
醉欢楼在西市以南帽儿巷,是极有名的风月之地,九思没想到白敬之会给青楼姑娘看诊,意外道:“你家?姑娘出了?什么意外?白太?医治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