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众人鱼贯而入,一进庄子大门,便?见庄内格外阔达,西侧为几个颇为高?耸阔达的仓房,东侧是两排门窗紧闭的厢房,正北面,则是几间制茶工坊并一座夯土为基茅草遮顶的三层塔楼。

冯骥望着北面道:“大人,那小楼之?内本有一星光亮,这?会儿竟然没了,大抵是听到了外头动?静。”

秦铭朝着北面道:“大公子!三公子!是你们吗?!”

他嘶哑的呼号在寒风之?中回荡,但无人回应,裴晏盯了一眼北面,目光又在地上?逡巡,“先搜东西两侧的仓房和?厢房”

庄子里无人常驻,但此?刻积雪未化的院场之?中却有脚印交错来回,冯骥和?九思?得令而去,秦铭白着脸道:“仓库是晾晒茶叶的地方,厢房是每年采茶的季节,给请来的短工们住的,这?后面茶山面积不小,每年采茶的日?子也短,每次我们都?是速战速决,因此?请来的人手极多……”

“大人快来”

秦铭正说着,九思?在西面一处仓房内喊了起来,裴晏目光一凛往西去,姜离和?怀夕也连忙跟了上?,仓房有三座,发现不妥的乃是西面最南侧一座。

这?仓房挑高?两丈有余,里头一丈多高?的木架错落,更有一股子霉味与茶叶腐烂之?味颇为刺鼻,而就在这?座仓房正中,竟平地而起一座房中小楼。

房中小楼有两层,以木板搭起,但众人仔细一看,莫名觉得这?两层小楼竟与摘星楼的三楼与四楼颇为相似,虽简单粗陋,但其窗口大小与飞翘的檐角,分明就是按照摘星楼的轮廓搭建,这?时众人走向屋内,先见小楼一楼空荡无奇,半点?儿家具也无,而当?众人上?了二楼,便?是裴晏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场地限制,二楼的屋子并不大,却刚好和?摘星楼四楼的佛堂一般大小,不仅如此?,其内布置竟然也与摘星楼佛堂一模一样!

两座简陋佛像与佛龛,四面墙壁皆是五彩经幡,屋顶之?上?高?悬灯笼经幡,西窗之?下,有高?悬的灯笼一般的明黄宝盖,便?连那茶桌茶具、铜制火笼和?打坐的毡毯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屋内地上?躺着一具干草缝制的断头人偶,人偶穿着鸦青华服,地上?的人头为木头雕刻而成,五官清晰可见,顶部亦雕刻出了秦图南常绾的发髻与发簪形状,不仅如此?,甚至有人给断头上?了颜色,朱唇红颈,黛眉白面,发顶与发髻乌黑似发,打眼一看,真若一颗栩栩如生?的真人断头。

“尸体”旁的地上?,有散落在地的经幡布条,已被?撕扯的褴褛破烂,再仔细一看,木板地衣之?上?竟遗留着与些许果皮果壳,而那木制断头的发髻处,不知怎么?有数道可疑抓痕,姜离上?前用脚尖碰了碰“人头”,眉头微微一皱。

秦铭后一步上?来,看到屋子里的布置,吓得连退两步,“这?……这?是什么?意思?,那地上?的莫不是按老爷模样制作的人偶?!”

九思?也觉不寒而栗,“这?是凶手提前准备好了一模一样的案发现场?连尸体都?准备好了?凶手这?是提前排演不成?!”

九思?不知如何形容,姜离和?裴晏却快步走到佛龛处,倾身查看片刻,又往西窗之?外看,这?一看,便?见虽然小楼搭建的摇摇欲坠,可窗外屋檐以及不远处的飞檐和?摘星楼的间距十分相似,而不远处的飞檐之?上?,亦有凌乱抓痕。

裴晏眼瞳几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姜离,便?见姜离目光如炬,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正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大人,找到人了”

其他人正被?眼前所见惊的说不出话,冯骥又在东边的厢房内喊了起来。

裴晏与姜离快步下楼,出仓房到东面厢房之?外,便?见一个面生?的小厮被?押了出来,秦铭眼瞳一瞪,“余庆?!你怎么?躲在这?里?!我们在外面叫门你怎么?不开?”

余庆早被?吓得眼眶赤红,还未答话,他身后竟又被?带出一人,章平腿脚发软的出来,刚一出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裴大人!救命!快救命”

他似乎被?吓狠了,哭腔道:“有死人,屋子里有死人!木床底下……”

他颤颤巍巍指着屋内吼叫,冯骥在旁道:“大人,屋内真有个死人,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咱们在找的杨子城。”

裴晏和?姜离快步进屋,火把照处,屋内几张木板床凌乱地堆放着,其中一张木板已被?大理寺之?人掀起,便?见床底下,一个面色青灰的鸦青冬袄少年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只看其裸露在外的肌肤,姜离也知道他已死数日?。

如今凛冬时节,滴水成冰,人死后尸体不会腐烂,而是与地上?的凝霜结在一处,姜离触了触死者的冬袄,便?见其衣物都?几乎被?冻硬,她视线扫过死者面部与头颈之?地,只见其后脑处有大块隆起,后颈处也有冻成冰的血迹,疑似致命伤。

想到白日?里才?安慰过青生?,姜离喉头发堵,一时不知改日?该如何向青生?交代。

“是大公子,都?是大公子”

屋门之?外,章平瘫在地上?哭诉起来,“大公子说今日?要来城外查账查货,三公子便?答应了,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也跟来驾车,原想着三公子不习惯做这?些,小人是来帮三公子的,可到了庄子上?,大公子进门就让小人和?余庆找个地儿歇着,小人正觉不好意思?,却没想到余庆一进屋子突然向小人发难,他、他就用那木凳把小人打倒在地,小人脚上?受过伤,又被?砸的发晕,自然打不过他,后来就被?他五花大绑了起来,从下午绑到现在,小人也不懂为何,三公子也……”

章平说完,又茫然地看向四周,喝问道:“三公子呢!秦管家,裴大人!快救三公子!余庆和?大公子是一伙的,他们定?是要害三公子……”

秦铭听得五内俱焚,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又复杂起来,“大公子要害三公子?!这?、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章平红着眼摇头,“我也不知啊,问余庆,余庆定?然知道!”

余庆已经被?大理寺武卫反剪手臂押跪在地,面对章平的指控,他面色苍白,人也在发抖,裴晏盯着他,“你家主子在何处?又为何杀人?!”

余庆咬紧牙关?不语,一旁冯骥上?前猛一使力,立刻拧得他肩膀生?出一声脆响。

余庆痛叫出声,哽咽道:“都?是公子让我这?么?干的!都?是公子!我只是听公子的话而已,我若是不听,他有百种法子让我生?不如死,我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听从啊,三公子……三公子天黑时分被?大公子带进塔楼了,我也不知大公子要做什么?,他只让我看好章平,谁来也不准开门,我……我只是听吩咐而已啊……”

余庆说着也哭嚎起来,其恐惧模样倒不似作假,他又往屋内瞥了一眼,“那……那人是从宜州来的,说是夫人老家之?人,他父亲还认得当?年的蒋公子,他要问公子讨一千两白银,说……说如此?才?能替公子保守秘密……”

裴晏听得起疑,“蒋公子是何人?”

裴晏查了秦府上?上?下下数百人,还不知有个蒋公子,而秦铭一听见“蒋公子”三字,面色骤然一变,“这?、这?怎么?可能……”

姜离看秦铭一眼,沉声道:“这?位蒋公子若是猜得不错,应当?是袁夫人当?年一开始的未婚夫,因他在赴任路上?出了意外,袁夫人后来才?得以嫁给了秦大人,可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这?时扯上?了蒋氏?”

余庆哆哆嗦嗦摇头,“小人不知,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一条贱命,胆小如鼠,哪敢问主家的事啊……”

几句话问不清,裴晏深深看秦铭一眼,又看向了北面塔楼。

他大步走到茶坊外,仔细地听着塔楼内动?静,某一刻,他高?声道:“秦耘,我知道你在楼内,事到如今你不必躲了!”

塔楼内毫无动?静,裴晏目泽微暗,“冯骥”

“我劝大人莫动?”

“裴、裴大人救命!!”

裴晏一声令下,冯骥正要带人冲进去,却听塔楼内秦耘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刚落定?,秦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只是比起秦耘冷冰冰的声音,秦柯语声之?中满是恐惧,显然已经被?挟持了住。

如此?一来,冯骥等人的脚步顿在原地,塔楼内漆黑一片,虽看不到二人情形,但听声音来处,秦耘似乎在塔楼最高?处。

裴晏冷声道:“秦耘,你谋害你父亲在先,害死你弟弟在后,如今,连这?最后一个弟弟也要谋害?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呵”

塔楼内传来秦耘的冷笑,“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人在花厅之?中,分明是那沈涉川杀死我父亲,大理寺抓不到人,便?将罪过赖到了我身上?,实在是可笑,二弟喜欢养狗,性子暴躁,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也赖到我身上?!”

秦铭禁不住大喊,“大公子!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三公子没有找你惹你,这?好端端的,你为何挟持三公子?有什么?话我们出来好好说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