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一筐红鸡蛋。”林老娘笑眯眯道,“不过也不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一回,就能造十四级浮屠呢。”

她今年已有五十岁,原打算退休了,但恰逢中宫娘娘有孕,林老娘作为收生婆的佼佼者,直接被点了名字。

入宫之后,换上宫装,梳起高鬓,便有内侍领着她们去坤宁宫。

林老娘心中也好奇,民间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万岁爷为了中宫娘娘,六宫虚设,连妃子都不选了,不知这一位中宫娘娘是怎样的神仙人物。

拜见之后,中宫娘娘问:“哪一位是林老娘?”

林老娘有些惊讶,不知中宫娘娘为何知晓她的姓名,但还是上前一步:“正是民妇。”

“邵老娘娘同我说,你接生极有经验。”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之人,民妇是仗着年纪大几岁。”林老娘笑道。

张羡龄也命人打听过林老娘的事迹,对她本就有好感,如今见她生得慈祥,心里便认可了林老娘。

等到说了几句场面话,张羡龄便让几位产婆下去歇息,却唯独将林老娘留了下来。

她命宫人搬来一个绣墩,给林老娘赐座。

“人多口杂,有些话也不好说,所以才将你留下来。”张羡龄道。

林老娘只坐了绣墩的前半部分,笑道:“能让娘娘另眼相待,是民妇的荣幸。”

“我是有些关于生产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毕竟是初次有孕,张羡龄心里其实也是慌得很。穿越前她曾看过生产的纪录片,手术台麻醉医生全都有,可也有产妇出意外的。如今她要在明朝生孩子,虽贵为皇后,可医疗器械等物一应全无,每每念及此,她就难以心安。因此一听闻稳婆入宫,便立刻宣召。

她问林老娘曾经的接生经过,接生过多少人,遇过什么难题,婴儿产妇存亡率如何……一项一项,盘问的极其仔细。

林老娘一一答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张羡龄听完之后,只觉心里更加慌得厉害。

总结下来,基本全靠产妇自己扛,扛得下来,皆大欢喜;挨不住,自认倒霉。

“那遇到产难之时,该如何呢?”

“民妇会用手掏出来。”

林老娘将自己的一双小手伸出来,摊开给中宫娘娘看。

张羡龄叹了口气:“我曾听说有一种产钳,在难产之时,可以将胎儿从母体中夹出,你可曾听闻过?”

还有这等东西?林老娘很是惊讶。

张羡龄瞧见她的神情,便知道此时产钳还未发明,便命宫人捧来纸笔,画了一个大致的形状图出来。

除了产钳,张羡龄将自己穿越前看来的所有与生产有关的知识尽数讲了出来,什么侧切缝合,什么接生时要反复洗手,用蒸馏提纯的酒精消毒,不管有用没有,全用来启发林老娘。

林老娘听得很认真,甚至向她讨要了纸笔,将要点一一记下来。

她接生过那么多人,曾见过的产难也不少,中宫娘娘所说的这些,但凡有一点可取之处,都能挽救许多女人孩子的性命。况且林老娘分辨得出,中宫娘娘语气如此郑重,绝不是信口开河。方才中宫娘娘强调了几回接生时一定要洗净手,这让她想起曾经的经历,似乎爱干净的稳婆所接生的产妇,难产而亡的人数的确少一些。

将所有要点记完,林老娘那一张的脸上,显出一种格外肃穆的神情。

“娘娘放心,民妇知道轻重,今日所言,绝不会流露出去。”

张羡龄点点头:“我说的这些,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只要能给你些许启发,也就不错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

第 69 章

月历一翻到五月, 端午节的氛围便同初夏的阳光一样,一点点浓厚起来。

宫人们搬来菖蒲、艾盆,和过年时摆设煤将军一样, 将其安放在坤宁宫宫门两侧。门上的吊屏也换了新妆,一扇扇屏风像一套连环画,仙子披帛飘飘,手执长剑,降五毒。

张羡龄观赏了一会儿吊屏, 想到端午, 就想到了粽子。

这一阵子宫务上有王太后帮忙照看,下有沈琼莲尽心尽力, 张羡龄倒得了闲,于是便想着自己做粽子玩。

中宫娘娘一声令下, 须臾,糯米艾叶馅料等这色原材料便摆在了坤宁宫中。为了方便, 坤宁宫膳房已经预先将一些食材料理过。糯米浸在艾叶水中, 又加了少许糖、盐、酱油, 一盆摆着。红枣赤豆等馅料已经加了蜂蜜捣好,置于一旁随时可取用。

又因张羡龄特地点名, 要吃鲜肉粽,是以上好的猪腿肉也分别按照肥瘦切成细细的臊子, 用各色调料腌渍。

准备工作这样齐全,张羡龄包粽子这件事便也简单了许多,只是用粽叶将糯米、甜馅或咸馅包裹起来,再用棉白绳捆紧即刻。

蒸熟之后, 张羡龄便迫不及待拆了一只鲜肉粽吃, 糯米被柴火煮熟后带着艾香, 肥而不腻,糯而不烂,满口咸香。

她边吃边想,果然还是鲜肉粽吃得过瘾。

因此张羡龄送给诸位老娘娘的粽子,多半是甜口的,鲜肉粽多是自己留下来吃。

端午当日,因为要去西苑看龙舟竞渡,张羡龄早早地就醒来了。

梳洗之后,掌衣宫女捧来应景的五毒艾虎补子薄纱长衫,伺候张羡龄穿上。她已有五个月身孕,腹部越发隆起,穿短袄不大好看。所以今年的夏衣,张羡龄便全作成了素纱长衫的制式。

素纱长袄没有花纹,也无织金,针线宫女们便将巧思花在颜色上,新染成了一种海天霞色的衣料,色若海上朝霞,很好看。今日张羡龄穿的这一件长袄,便是海天霞色。

今日过节,不必上朝,因此张羡龄在里间梳妆的时候,朱祐樘就坐在花厅静候。

珠帘声细碎,他瞥过头去,但见笑笑一身海天霞长衫,从珠帘下款款走出,眉眼含笑。

自打有孕之后,笑笑便很少涂脂抹粉,依她的说法,这些脂粉大多含铅,平时用一用倒没什么,特殊时期还得注意些。朱祐樘倒不在乎笑笑上不上妆,在他眼里,笑笑怎么样都很可爱,“淡扫蛾眉朝至尊”也别有一番风采。

今日这件海天霞长衫,却衬得她脸颊越发红润,像薄薄的胭脂,是另一种好看。

“这衣裳颜色倒好看,配得上你。”朱祐樘走过去执起张羡龄的手,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