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生在农家,但他自小其实都很受父母宠爱,他被打一顿到时候无论是要跪也好要打也好,父母到最后总会妥协的。刘宇低着头没有出声,心里却鬼使神差地盘算起什么。他眼神怔怔地落在地上,思想有些不可控得跑远了。只要父母一答应……说不定就成了另一股加缚于邵禾丰身上的绳,将人牢牢地、牢牢地捆在身边

“养你多少年啊!你去搞同性恋!”父亲的怒斥令他自臆想中惊醒过来。

他嘴里满满的血腥气,鼻梁上被刮出一条小血口,脸颊更是明显红肿起来,看起来比邵禾丰还严重许多。刘宇弯身把眼镜捡了起来,“爸…我们能不能找个别的地方说这事?”

这会儿缓过劲儿来的刘宇他妈也指着刘宇骂起来:“你说我们送你出来读书是为的什么?啊?你就学别人搞同性恋!”一口一个同性恋听起来尤其刺耳,刘宇却只闷声任由父母唾骂。可这画面也招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你说你!每个月往家里寄那么多钱!你钱从哪儿来的?!”

刘宇他爸指着一脸冷色的邵禾丰,“这个人的钱不能要知不知道?!告诉你!我们就是来带你回去的!”刘宇他爸声音越发大起来:“你不回去也得回去!”

这眼看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下来,刘宇只能点头:“我知道了,我跟你们回去…”刚挨过一巴掌,他却是又迎了上去安抚。“我们回去”他脸颊上浮出细细密密的血丝,勉强对着还激动不已的两亲说道。

“这是你家里人啊?”小警察挡在邵禾丰前面,还怀着些警惕之心。“是自己家里人,怎么闹成这样啊?下手这么重?”他刚任职不久,嘴上还把关不牢,就实心眼地把心里话都往外秃噜出来了:“不都是一家人嘛,不如坐下来好好说?”

可他的话就像是往火上浇了一泼油,那边一众又叽叽喳喳地吵起来。

邵禾丰自始至终都缄默不言,“如果是想寻衅滋事,那就去警察局。”他的视线刀似的刮过所有人的脸,“如果想讨论问题,就请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那里了解完了情况的老警察跟着过来,顺着附和道:“是了是了,要讨论事情那肯定是要冷静点的,不然容易出事知不知道?”他看看邵禾丰又瞧瞧刘宇,“这动过手性质就不一样了,人家要追究起来,那就得去警察局留下档案了啊!”

刘宇也是有心劝说,他看向拉帮结派的一众亲戚温吞说道:“这件事情让叔婶都操心了…我先带你们去酒店里面开两间房休息休息,也谢谢您们陪我爸妈来这一趟……”其实不过都是些为瞧热闹的亲戚,秉着看笑话的心装腔作势的莫名热忱。他心里分明清楚,只不想在这会儿为邵禾丰招惹来更多麻烦了。

这群不嫌事大的亲戚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个的义愤填膺得很。

邵氏大厦旁边不远两百米处就有一座酒店,刘宇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酒店入住,开了十间房,统共交了六七千块钱。待只有自家人的时候,刘宇父母的情绪才平缓下来不少。老一代的思想向来守旧,光宗耀祖是幸事,传宗接代是本分。刘家勤勤恳恳,在村里生活可以称得上是富裕,家里盖了两栋楼还买了台全新的面包车,争气的刘家儿子是村里出去的大学生,将来是文化人,是父母的骄傲,是大家口口相传着没有叛逆期的乖孩子。

可就是这么个乖顺了二十年的孩子一闹出事却是大事。

同性恋,这个标签在这个平均年龄中老年化的村子里可谓刺耳。那是个趁着节假日回来看老一辈的小女孩儿不小心透露出来的,那个勾得视线都移不开的小手机里正放着的就是刘宇与邵禾丰的视频剪辑,她家老太太不小心瞥见了,以为自己家孙女是个不学好的,就把这事儿说给了家里人听,一群老的揪着小女孩儿逼了一个晚上,才逼得人把手机交出来。

老太太和刘家父母熟识,看出了那上面的人是刘宇,便是迫不及待地把这事儿抖露给了刘家父母。言语里都是对刘宇这娃的担忧,可不肯罢休的说辞却是扎着人父母身上的刀。

逼着刘家一大家子风风火火地辗转进了城市,闹上这么一出。

现在见到了自家儿子,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一巴掌是气急攻心,现在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心尖抽痛。几十分钟前还如泼妇一样的刘家母亲在这时候却是忍不住眼泪,她拿了随身携带的布绢去厕所打湿了凉水,回来又默不作声地把帕子捂上刘宇的脸颊。

刘家父亲更是沉默,一个人远远站在窗边呆立。

“……你从小到大,都让我和你妈省心得很!”过了良久,汉子才沉声说道:“怎么现在闹出这种事儿?!”他回过身,快步到了刘宇面前,“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学人搞同性恋!觉着刺激啊还是什么?!都传到村里了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做人?!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刘宇他妈哭得更是厉害,声音都有些哑:“回去之后不要再和那个人联系了听到没有?”

“爸,妈,我就是谈个恋爱而已。”刘宇语气平淡,“为什么不行?”

“男的怎么行?!男的肯定不行!”母亲歇斯底里地嚷起来,她扯着刘宇捶打起来,“你是被带坏了!你肯定是被那个狗!”她的话被突兀打断,刘宇攥着她的手腕,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的。

“妈,他叫邵禾丰。”刘宇的语气蓦地柔和下来,眼神却是幽深的黑。“不要说他的坏话哦。”他言辞轻飘,可却莫名带了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第089章 | 第八十八章·挑衅

那群人一走干净,看热闹的人也都自觉散去了。邵禾丰这才上楼,身旁还跟着个反常安静的欧候长麒。电梯上去,董秘书一见到邵禾丰就递上来浸了凉水的毛巾,脸颊上的红肿已经是有些发麻了,嘴角的裂口干凝成一小块血痂,被揩去后又冒出血珠。

“下午两点和东林集团的负责人约了见面的,”董秘书说道,“我过会儿联系那边的人再约时间。”

邵禾丰应了一声,转而问跟在后面的欧候长麒:“怎么?有事?”

见对方没无视自己,欧候长麒便端着一张笑脸上前。“之前的事儿也该抵过了,不如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董秘书适时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带上门。“你找的安保公司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用。”

“怎么突然想到这事?”邵禾丰问道。

欧候长麒这段时间并不经常出现,他的精力投注在自家生意上。也因为这样,在拉开了些距离之后欧候长麒就开始琢磨起邵禾丰曾说过的话,思来想去打算照着温和点的方式试试。欧候家家大业大要洗白起来并非一夕之间,如果再强硬下去虽说也可以达到目的,但终究是个伤敌又自损的结局,到时候难免大伤元气给欧候家烙下动荡的隐患。

不如顾全大局,收拢收拢分支。欧候长麒之前一段时间都在筹备,准备把事儿做得干净些。他的手上实际存了不少分支下掌权人的把柄,其中经他手做出来的不少,因此欧候家大部分的资产都由他紧紧捏着。

半月前,他召集分家洽谈,请了家里老头子坐镇。一来归还往年来积压在手的诸多要挟把柄,二来将生意板块划分出去一些。老头子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的,几个老的也半晌放不出个屁来,倒是头一回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

待几人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走了,位子上的老头子才慢条斯理睨过去:“你又要搞什么事儿了?”

欧候长麒往椅背上一靠,“不是你让我跟那个姓邵的学点门道吗?”

老爷子翻了翻手上的资料,都是方才分到各家分支手上的生意。看上去都是些上好的地段。其中包括四十家酒吧夜店和二十三间私人会所,不乏几个频繁进出的交易地点。“哦?你就学到了这个?”老爷子貌似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将手上的资料丢到了桌上。

“现在想想倒觉得那姓邵的说的的确有些道理。”欧候长麒拨弄着手上串着符的红绳。

“邵家那小子看着就是心高气傲的,倒是会和你说这些?”老爷子呷了口茶,一派气定神闲。倒也未对欧候长麒的做法过多置喙。

“那会儿是在说另一件事,现在想想也就是一个理。”少主翘着腿,他拿过桌上的资料翻了翻,“他们早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又放不下面子下不了台阶。现在两头都僵着,不如趁这会儿主动低个头服个软送个顺水人情,把旧债老账都结了。”

听到欧候长麒说出来的话,老爷子瞪着眼一脸做作明显的不可思议:“哎呦喂!你还会服软?老子让你低个头你都翻脸,得!人家就两三句就哄得你服服帖帖的了?”他抬起拄着的拐杖戳向欧候长麒的小腿。

服软是不可能服软的,欧候长麒抿着唇垂着眼笑,嘴角弧度勾得恰到耐人寻味。到时候服软低头的绝不会是他。

而时间如梭,眨眼就过去一星期。

地盘易主的风声不胫而走,一些原本被强压下去的地头蛇也跟着蠢蠢欲动地冒出来。但那些老一辈的经手掌权,没两天就将那些地痞流氓收拾地服服帖帖,原本的地盘自然也鱼龙混杂起来,本来经营妥当的场所里忽然成了乌烟瘴气的聚集地。

常年隐居于幕后的老一辈久违掌权,却依旧是曾经惯用的套路,一星期以来已经吸收了不少市井混混。那些人也有心先要个身份,之后的事自然秘而不宣。只不过现在的人早已经与旧时迥异,几十年前他们那一辈穷苦,混社会是无奈也是别无选择,但现在的人却都是寻得一股刺激,逞凶斗狠什么事都喜欢往大了闹。

意外出得很快,有人在酒吧里闹出了事,来喝酒的混混和客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了口角,那个混混二话不说直接往人头上砸了个酒瓶子,之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群殴事件。有人慌忙中报了警,甚至也有不少在场的人听到了混混叫嚷着酒吧的老板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大人物,而且还和他是有关系的。

这种关系户总是能牵动神经,一群人分作两拨,一拨人带着伤者去医院,另一拨人则扯着混混去了警察局。

现在的人可没有以前那些人所谓的义气,年轻气盛又头脑简单。见了警察却还是怕的,之后自然是被拘留进去了。

但风波尚未过去,这种冲突开始不断是滋生,久而久之生意也就冷淡下来。

只不过这种东西素来都不在这些旧党派的考虑范围之内,乌烟瘴气的酒吧失去客源,也就只剩下一群插科打诨的社会人消耗着店里的酒水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