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思泽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刀叉。

林希微提起精神,开玩笑:“要注意西餐礼仪。”

连思泽也笑了下:“不如去吃必胜客,上回带我姐的女儿去吃,意大利面拌色拉好吃,披萨也不错。”

他跟林希微说:“康律师在律所没什么话语权,我们创所一年多,超过一半的时间,她在家待产,现在没人会听她的话,而且她身体也不大好,大多数客户也都跟杨律师关系更好了。”

“杨律师再招了 6 个律师,重新拉了一个合伙人,你也认识。”连思泽看着林希微。

林希微早有听说:“我的老同事,乔安临?”不仅是老同事,还是曾经的死对头。

“是,他除了没去留学外,其他履历都同你相似,杨律师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挖他。”

“兴明做起来了,工资比华侨办高,不用杨兴亮怎么费工夫,乔安临应该早就想跳槽了。”

连思泽继续道:“杨律师还是说,房地产这种含金量不高的业务没必要做,不过短期内来钱快,又有你打底的基础,他都不必费什么心思,之前你翻译的英美所合同、管理模式、意见书,他们也都在用,但都改了名,是杨兴亮的。”

林希微扯了唇角:“预料之中。”

连思泽顿了顿,叹口气:“至于愿意跟着我们的,只有翁静好。”

翁静好就是林希微去年和师姐招进来的新人,她法学院毕业后在建筑公司工作了三年,没有律师资格证,今年十月才要去参加考试。

“让静好专心备考,我们再招人吧。”林希微举起杯子,不想留在过去,“思泽,这是新的开始了。”

连思泽的内心却充满了浓浓的失落和沮丧:“我们也为兴明付出了许多,杨律师把我们的存在都抹掉,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可惜我们还得继续忍耐下去,我走的时候,他轰我,笑我没血性。”

林希微安慰他:“杨兴亮要是有血性,他怎么还拿你两万块?”

连思泽叹气:“杨律师娶了康律师,还真是少奋斗十年,尽管家底不好,却是个贤内助,前几天三水渔业的总经理来律所拜访了,也是康律师引荐的。”他觉得好笑,“一开始杨律师想拉拢我,带我去 KTV,找了好多三陪,花天酒地一点都不想着康律师,乔律师、张律师、朱律师也去了。”

林希微听得倒胃口,但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她现在的任务只有立达律所。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兴明那边早已放出林希微和连思泽两位合伙人贪婪霸占功劳、狼心狗肺闹退伙的消息。

杨兴亮见不得背叛他的人好过,他就乐意见到傲慢的小师妹狼狈,放出这个消息对兴明只好不坏,再不行,他手里多的是能对付林希微和连思泽的东西。

但女儿出生后,他身边可都是好消息,白日工作再累,只要在家都会起夜照顾女儿,热奶、换尿布,亲亲女儿的小鼻子。

“爸爸的小福星,爸爸一定好好挣钱,给你买房子、车子,什么都买给你。”

康明雪看着夜灯下的父女俩,只有沉默,照顾女儿并不累,因为有两个阿姨,还有公婆帮忙,她目光落到墙角的行李箱,是杨兴亮去香港出差带回来的,一箱子都是买给她和女儿的东西。

女儿喝完奶睡着后,杨兴亮抱着康明雪道:“律所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们女儿这么可爱,你舍得让她从小就缺妈妈的陪伴吗,你怎么这么狠心,不到两个月,就舍得把她扔在家里。”

……

林希微生日那天,鹭城司法局鹭司发(1995)88 号文件,批复成立鹭城立达律师事务所,王局长和律管处的刘处长祝贺林希微,两人异口同声叮嘱她,要好好为我们省的律师争光。

林希微自是应下。

她从司法局出来,先打车去越程等陈淮越,陈淮越回复她:“会议还没结束,还要半小时。”

林希微让他别着急,她去附近鹭江大厦看办公室的装修进度,她原本要的是华侨大厦,但陈淮越给了她位置更好的鹭江大厦。

施工队是陈淮越帮林希微找的,不敢马虎做糙活,五个小单间办公室,他们三个合伙人各一间,一间是财务室,一间是打字间,除去另一个会议室外的空间,放置了办公卡座给其他律师。

陈淮越到的时候,林希微正站在她办公室的窗户旁,她察觉到身后有人,还未转身,视线一暗,来人轻轻地遮住了她的眼,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垂处。

林希微抓住他的手:“我今天刷睫毛膏了!”

陈淮越轻笑:“我看看。”他还是从后面抱着她,垂眸看她的睫毛,说:“没掉色。”

他又问:“对装修满意吗?”

林希微不说满意,说的是:“喜欢。”她没有任何的装修经验,肯定无法监工,工人偷工减料是施工常态,“鹭江大厦装修很严格。”

“嗯?”

“我刚刚听说师傅说,不仅水电有规格线路要求,连办公门、地毯、家具都有要求。”

“因为鹭江大厦是鹭城的门面之一,楼里大多是外企,要求高点总没坏事,我给你们选了个好地方,大门是地锁,外面的公共区域,我让人给你做了个画廊。”

林希微提醒他:“这层楼还有其他企业也在享受这个画廊。”她疑惑,“陈总,这个画廊是生日礼物吗?”

当然不是,他订了一辆车,但这辆车卡在海上了,下周才能送到。

陈淮越故意点头,也装出一脸疑惑:“不够吗?”恍然大悟,“是不是要在画廊入口标明,林希微律师爱人所赠。”

林希微受不了地捏住他两腮:“笨蛋。”

两人路过画廊时,林希微想到这是礼物,原本觉得鬼画符一样的线条画,竟也变得悦目起来。

陈淮越说:“时间还早,还没到饭点。”

“我们逛逛鹭城吧。”

林希微买了两份大肠包小肠、特香鸡、两瓶鹭城菠萝汽水和一袋子手工饼干,拉着陈淮越坐上了人力黄包车,穿过骑楼、凤凰树、桉树,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迎面是鹭城九月的午后暖风。

拉车的阿伯是鹭城本地人,他还以为一身西装的陈淮越是外地人,兴致勃勃地介绍鹭城风景,林希微没有阻止他,她还挺喜欢这种琐碎的对话。

“这是大同路,等会我们绕一圈,就是开元路的轮渡口了,之前拆旧城,我就去看爆破,哗啦一下,3000 多平方米的仓库就炸没了,再往前厦禾路,英雄难过美仁宫,以前没改造前,路可堵了。我住在第一码头那,七八月海水涨潮就到巷子里,家里孩子都爱踩海水。”

阿伯又问:“要不要去看看海堤,海堤火车不开了,以前进出鹭城岛屿就只有一条马路,周边都是农村咧,不然就是小渔船拉客来来去去,现在好了,有鹭城大桥,还有飞机。”

林希微一边递了张纸巾给陈淮越,一边搭话:“去年好像新出了个无人售票车。”

“去机场那个公交?要一块钱呢,不过我也没坐过,没钱坐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