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被贾宝玉热辣辣的目光看得脸热,心口跳得更快了,羞涩地不敢和他对视,“二爷,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了……”

贾宝玉浑然不觉自已现在的眼神和动作有多么轻佻,又往前凑近了些,“那怕什么,咱们亲亲热热的,碍着他们什么了。”

“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袭人冲贾宝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想外面的晴雯,“万一让她知道了,闹出来,我这条命说不得就没了。”

贾宝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多虑了,晴雯虽然性子急,但实实在在不是那起子小人,她是个最清白爽利的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袭人鼻子都要气歪,本想上个眼药,让贾宝玉疏离晴雯,却不想他竟如此相信晴雯。

还说晴雯不是小人,那自已算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袭人暗自撇了撇嘴,没再说晴雯,又问起贾宝玉带回来的那姑娘。

贾宝玉说:“她姓赵,名引,我觉得这名字不好,配不上她的人品,也不像女孩家的名字,待我想想,给她改个名字才是要紧。”

花袭人这个名字,就是老太太将袭人给贾宝玉时改的,袭人平日里总觉得她在宝玉心里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他却还要给新来的那个改名字,顿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袭人垂眸略一想,抬眼时又是素日众人眼中的“贤袭人”,“这个不急,那姑娘来时应是没有带多少行李,正好我新做了几件衣裳,也不急着穿,明日我就给她送过去。”

贾宝玉感叹她果真是心善,握着袭人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好心的,凤姐姐已经让人给她做衣裳了,你的就自已留着穿吧,不用给她。”

“这你想的就没有我的周全了。”袭人笑道。

贾宝玉疑惑道:“这是怎么说?”

袭人问他,“你仔细想想,现做衣裳也要几天才能做好,这几日难不成就让那赵姑娘一直穿着来时的那件衣裳不成?”

贾宝玉一拍脑袋,“是啊,我竟傻了,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袭人笑着去拿衣裳,回来时贾宝玉说:“也不用都给她,挑几件素净的就是了,她父母刚过世,不适宜穿些鲜艳的。”

袭人嗔道:“这我还能想不到?你也太小看人了。”

贾宝玉嘿嘿一笑,也过去帮她挑选衣裳,“是我多嘴了,姐姐最是个仔细人,向来面面俱到。”

他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哎,我看这件就不错,素静娴雅,和赵姐姐的人品很是相配。”

袭人一看,心都在滴血,他拿出来的那件衣裳虽然颜色不如其他的鲜艳,但是料子却是最好的,她自已都舍不得穿,可是话都说出口来,也没有办法收回,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二爷好眼光,这件衣裳的料子还是上次老太太赏的,满府都没有几匹。”

她的本意是告诉贾宝玉,她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东西都出了,好歹得让人念着她的好。

贾宝玉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看着神色应当是没有的,他拿着衣服在烛光下细细看着,说:“果真不错,赵姐姐穿上定是十分十分好看。”

袭人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头顶,心里嫉妒得要滴血。

第71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翌日一早,袭人伺候着贾宝玉起床,将他送去贾母那里用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后,又拿着昨晚上挑出来的那件衣裳出去。

她也是从贾母手底下出来的丫头,熟门熟路地就到了赵引住的屋子,轻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轻柔娇弱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袭人打眼就看见一位身量瘦弱的陌生姑娘在坐着梳妆,一张白净小脸未施粉黛,眼尾上挑着,一双眸子像是含着秋水,和宝玉口中说的一样。

她心思百转,不过一息之间就反应了过来,端着笑走上前,亲亲热热地说:“你就是宝二爷昨个带回来的赵妹妹吧?”

赵引问:“你是?”

“我是宝二爷房里的袭人,想来他还没有跟你说,这不要紧,以后都是一家子姐妹,总会认识的。”袭人拿着衣裳让她瞧,“这原是我的衣裳,我也穿不着,昨晚上就和宝二爷说拿来给你,二爷还说这颜色衬你,我也不敢耽搁,一早伺候着二爷去了老太太那里,就赶紧来了。”

赵引柔柔一笑,接过了,“谢谢姐姐,也劳烦姐姐帮我给二爷道声谢,难为他想着我。”

袭人自诩贤惠端庄,最是瞧不惯这妖妖娆娆的样子,宝玉屋里的丫头,除了老太太给的晴雯,剩下几个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和她素来一条心,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瞧着竟比暴炭脾气的晴雯更难对付。

因而面对赵引的挑衅,袭人是打足了精神要和人争个高低。

“这也不用,二爷素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昨晚上要不是我提醒他,他这会儿了还不记得妹妹如今没有衣裳穿。”

“不过妹妹也不用担心,二爷虽然玩心大了些,但对我们这些丫头是极好的,不像那起子不拿丫头当人看的,动辄就打骂发卖。”

“你来了这里,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把二爷伺候好了,便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有一点,妹妹也不要嫌我说话直,早些告诉你,也好有个准备。”

袭人一脸为难,似乎是有许多难言之隐。

赵引说:“姐姐有事不妨直说,妹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告诉了我,我只有感激的。”

袭人这才说:“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各位主子的丫头都是有定数的,不是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宝二爷房里如今的大丫鬟是够了的,你若是去了,怕是只能在外面当差,进不了屋的。”

她言辞恳切,似乎满心都在为赵引考虑,而赵引确实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可是并不觉得有太大的问题。

赵引心想,她又不是来当丫头的,她的身份虽然当不了宝二爷正妻,可当个姨娘却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这位袭人“大丫鬟”“宝二爷房里最得力的丫头”,今个来这一遭,送衣裳是顺带的,来给她下马威才是主要的。

“多谢姐姐告知,可妹妹此来并不是要和姐姐们争大丫鬟的位置,姐姐实在无需多虑。”

赵引就差把“心思深沉”“小人之心”刻在袭人脸上,一句话让袭人脸色都有些绷不住。

可是袭人立志修一个贤惠的名声,又怎会容忍赵引话里有话,暗指自已德行有问题,当即就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妹妹可不要多心了,若是方才我的话里有什么让你误会了,念在我一早过来给你送衣裳的份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袭人说着,又无奈笑了笑,“也怪我没说清楚,二爷房里的几个大丫鬟,都是老太太给的,并不存在争抢之说,妹妹实在是想错了。”

赵引揉了揉帕子,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是我想错了,我初来乍到的,不明白这府里的规矩,姐姐若是这会子有空,就给我多说一些,免得以后无知犯了错,不说自已没脸,还连累二爷跟着丢脸。”

她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伤心叹气起来,眸中顿时浮起水雾,很快,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在下巴尖上汇聚成一个晶莹的泪滴,滴在素白裙摆上,“二爷昨日应和姐姐也说了,我是个命贱福薄的,爹娘没了,多亏二爷怜惜,才有了我的今日,我也不敢奢求当什么劳什子大丫鬟贴身伺候二爷,只要能日日看见二爷安好,我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