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疯。”几乎是立刻的,他语气生硬地反驳。
“我当然知道我没疯,但是你表现得就像害怕这件事发生。”
她这样温柔的人,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小龙君,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洛瑶的声音又柔和下来,抓住他的手臂,抬眸时眼睛已经微微湿润,“你我是夫妻,若有困难就应该一起分担,不是吗?”
“我知道你隐瞒我,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还是会担心啊。云度,我很在乎你,全天下的人里,你是最让我牵挂的一个,我不愿意只能在一旁看着你忧心如焚。”
殷云度没说话,她歪了歪头,将自己柔软的脸颊贴在了他宽厚的掌心。她的脸颊小巧,但近日因怀孕而丰润了些,触感十分之曼妙。
她语调低低,一双杏眼湿润柔和:“你怎么不能理解呢,我爱你,所以不愿仅仅享受你的付出,无论是我的事也好,你父亲的事也好,你都应该告诉我的。”
“你知道了?”殷云度瞳孔微缩,身子也僵硬起来。
洛瑶赶紧支起身子,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揽入了怀中,不住地轻声安抚:“没能遵守承诺,是他的原因,不是你的错。”
如此安抚了好半晌,他僵硬的身体才总算放松下来,如卸去力气一般,放任自己埋进她胸前的软绵里,双手抱住她的腰,在避开腹部的前提下揽得越来越紧。
“洛瑶,你的紫府……”
月色将溶,夜明珠的光辉柔和地照亮室内,在满地安静的月光中,她总算明白了他近日来如此焦灼的原因。
殷云度说完,又开始懊恼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直白地告诉她,紫府动荡药石难医,她或许还是会害怕。
但洛瑶只是微笑起来,放在他手掌上的纤手轻轻刮了刮他的掌心。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小事。”
“小事?”殷云度忍不住反问,“你知道紫府动荡会让你走火入魔吗?到时候你就不再是你自己,只是一个披着这幅躯壳的疯子,你还觉得这是小事?”
“我知道。”洛瑶见他生气,也半点不当回事,一边嗤嗤笑着,一边软软地往他肩膀上靠去,“我知道,但是往好处想想,至少我现在还没有疯,是不是?”
“我相信,君上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君上,哪怕我真的走火入魔,你也能找到拯救我的办法。”
殷云度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捂住了她的嘴,低低嘘了一声:“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测,但这太过残忍,在没有确定事实之前,他不愿妄下断言。
洛瑶一笑,牵住他的手。
“我们还有时间,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你。”
她正依偎在熟悉的怀抱中,刚安宁没有多久,却又看见琼玉夫人出现在屏风旁。
依旧是一袭华美的月白衣裙,依旧是悲天悯人、似是哀伤,又欲语还休的神色。
但洛瑶已经知道了她是幻觉,自己因为紫府动荡,才会频繁看见她。
她不想让殷云度担心,赶紧收回了视线,只想尽快无视过去。
然而,殷云度却将目光投向了和她相同的方向,蹙眉愕然:“阿娘?”
0137 照夜
洛瑶怔然地看了看琼玉夫人,又看向他,忍不住问:“你能看见?”
他朝着她的方向靠近几步,妇人的神色多了几分哀伤,她摇了摇头,身形就此消散。
直到她离开时,殷云度的表情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洛瑶看见她,只是幻觉,毕竟她紫府动荡,看见什么都不足为奇,直到他亲眼看见了这一切。
洛瑶忍不住道:“所以,这是真的琼玉夫人?她为什么出现在天衍道……”
殷云度摇了摇头,亦是思绪纷乱。目光锁定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最终沉声开口:“既然搞不懂。那就亲自去看一看。”
琼玉夫人被下葬在栖霞谷中,它位于落日的尽头,笼罩着天穹的不是昼,不是夜,而是永远无穷无尽的晚霞。
在修真界,栖霞谷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有个不知真假的传闻说,每个栖霞谷的子民在死去之后,灵魂都会回到自己的诞生之地,在那里以另一种方式长存下去。
琼玉夫人一缕残魂不愿离去的原因,只能回到那个地方去寻找答案。
再次坐上熟悉的鹤辇,洛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已经显怀,殷云度原本不想带她长途奔波,但架不住洛瑶坚持。这次出行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说走就走,临行前,他为了最大限度减免洛瑶出行的不适,就差把膳房的厨子也带上了。
鹤辇穿梭于云层,平静宁稳,和躺在宫殿中没有差别,车窗外是怡然的春景,鸟雀啁啾,花香弥漫。
榻边放着一本按摩的医典,殷云度褪下她的鞋袜,按照着上面的穴位给她按摩水肿的双足。
他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神色专注又认真,仿佛手下不是在给孕妻按摩,而是在做天下一等一的重要事。
这么说也没错,在他眼中,和洛瑶有关的事就是一等一的重要事。
洛瑶看着自己不复纤莹的双足被他托在手心,不禁动了动脚趾,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有点难看呀。”
“你怎么样都好看。”他淡然的神色,仿佛在诉说一件无需质疑的事,没有半分嫌弃。按摩完双足,手掌又移到了小腿,问她是否能适应这样的力度。
洛瑶点点头,也放下了局促。
想了想,她问:“你知道照夜灯的传闻吗?”
照夜灯不是一盏灯,而是一种花。其花色深紫,宛如晚霞将尽的天幕,花蕊却是烈日般的金黄,似火星团簇,热烈迸射,花有异香,稀世罕有。
传闻每个栖霞谷的子民,在死后都会回到这片山谷,他们的灵魂化作一朵朵照夜灯,开遍漫野山坡。
“你信吗?”殷云度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