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她变大了，是这天下变小了。

天下众生，皆在掌中，九州存亡，一念之间。

她还看见了阿泉，他一动不动地遥望着山顶的方向，忽然间抬头与她对视，那眼神敏锐警惕，仿佛在看着什么极为强大的敌人，令她瞬间清醒过来。

洛瑶倏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流云殿中，看着眼前的殷云度，她眼中闪过深深的茫然。

她自从怀孕以来，两个孩子就像无底洞一般，不断汲取着生长所需要的灵力。

玄龙一族，天生强大无比，从生来就站在众生之巅。在自然界中往往也是如此，越是强大的幼崽，就越会汲取母体的生命力，所以哪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们已经努力地小心翼翼收敛着，洛瑶有时也会疲于应对。

这种始终伴随着她的疲倦感，就在刚才一瞬完全消失了。过分充足的灵力填饱了小家伙们的需求，现在祂们传达给洛瑶的情绪，是无比的依恋、满足、欣喜和祥和。

“殷云度……你到底在干什么？”洛瑶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了，严肃叫了他姓名。见他不答，索性咬住下唇，装出红了眼眶的模样。

但她现在确实又气又急，不完全是装。

洛瑶深知自己的体质和实力，她天生灵力微弱，但殷云度却在给她逆天改命。这样罕见的法子无不例外是邪方，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却怕他伤害自己。

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殷云度这才无奈睁开眼：“哭什么，这是好事。”

“既是好事，你为什么要布下结界，为什么不让长老阁知道？”洛瑶不是傻子，道理她都清楚，逻辑她都明晰。

“你现在的灵力，同我一般强大了，难道不是好事吗？”他放软了语气劝哄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柔和耐心。

“我向龙神起誓，要与你同生共死，这不是假话。可玄龙寿命天祚，无比悠长，我怕你先我一步离开，所以……不要哭了，这只是我的私心。”

他轻柔地叹息一声。

此时，半条龙脉虚影都钻入了洛瑶的身体里。龙脉乃是玄龙最本质的灵力源泉，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贵骨，不仅关联着实力，也关联着自太古以来无数先辈的庇护和气运。

然而他却将自己的龙脉与洛瑶的灵根共系，同享浩瀚灵力，无边福祚。从此以后洛瑶不会再只是灵力低微的魅魔，而是能与他比肩的强大修者，如此一来，她就能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也能保护自己周全无恙。

一双金色的龙瞳，满是温柔而真诚地看着她。

“这就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这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你愿意接受它吗?”

0129 闪回

洛瑶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心情。

良久，她才听到自己以平静的声音道：“那你告诉我，龙脉共享后会不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

此时两人的双手已经被灵气紧紧吸附在一起，无法再分开。

可洛瑶打定主意，如果殷云度说会，哪怕打折自己的双臂，她也要与他断开联系。

殷云度眼也不眨：“不会。”

“真的不会，我的先祖也有这样做的，只是分割出去的过程煎熬一点……别再说话了，真想我少受点折磨，咱们就快点结束这事吧。”他催促洛瑶专心。

见他眉梢都凝着汗珠，洛瑶终于收敛其他心思，将全副心神投入其中。

充沛灵力涌入身体的感觉是温暖而静谧的，仿佛躺回了母亲的子宫，回到了人生最原初的阶段，内心只剩下平和。

渐渐的，眼前开始闪现一些画面。

视线很低，摇摇晃晃的，是一个孩子的视角在广袤宫殿奔跑的画面。

“阿父！”他抱住男人的小腿，仰头甜甜叫着，那高大男子低下头来，赫然是渊渟君的面容。

洛瑶明白过来，这是小龙君的记忆。龙脉相联时，他的一部分记忆和情感也通过这种联系传入了洛瑶的脑海中。

洛瑶不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意偷窥他的过去，但这种灌输却是单向的，她终止不了。

画面闪得很快，却无比深刻地烙印进洛瑶的脑海，童年，少年，青年，仿佛一路见证他走过了半生。

洛瑶还在这些画面中看见了自己。

画面出现她的时候，原本转瞬即逝的画面，忽然定格起来，变得格外悠长。

或许是因为他凝视这个人的时间很久，太久了，久到回忆都如此清晰深刻，容不得半点遗忘。

洛瑶睡着了，洛瑶在吃饭，洛瑶笑着对别人说话，洛瑶被他惹得发脾气，洛瑶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洛瑶温驯地蜷缩在他怀中。

一大半的回忆，竟然都是关于她的，从他的眼中，她发现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为难时咬住下唇，喜悦时爱抚摸发簪，心情很好时，看过来的杏眼都荡漾着柔亮的光。

到底怎么样的专注，才能把一个人观察得这样仔细。

忽然间，眼前闪过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

那里的水从天上往下流，又从深渊往上涌，不分天与地，没有边与际，一眼看过去，就令人感到十分奇妙。

只是洛瑶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副画面就闪过了，龙脉的共联已经快要完成，接下来的画面都不似以往清晰，她最后看见的是殷云度站在一片无比深邃的黑暗里，轻轻将手掌贴在面前的立柱上。

她的意识被飞快拉离，越来越远，那片黑暗也在她眼中越来越小，直到全貌展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倏然睁大双眼，那巨大的白色立柱，并不是柱子

是一具巨大无比的龙骨。

……

“洛瑶？”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洛瑶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除了喜服和盖头，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躺在殷云度怀中。

“奇怪，我怎么了？”她柔软的脸颊在他胸膛处蹭了蹭，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