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章沉吟片刻,道:“李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李元恺抚须,眼神森冷:“你们各自动用人脉,买通街头说书人、茶楼掌柜、甚至乞儿,连夜散播流言:沈家血咒再现,沈昱霁乃因血咒而亡,而沈昱宸却隐瞒兄长之死,替兄长成婚,还用禁忌之术试图来唤醒沈昱霁。沈昱宸如今隐瞒了桑家,更隐瞒了陛下,这是欺君之罪,沈家将株连九族。”
许明书眼神微动:“沈昱宸不是重情重义吗?听到流言,定会动怒,到时我们再借机让他失控。”
李元恺拍案道:“正是。只要他失控,皇上便有借口弹劾他,兵权即可收回。”
三人相视一笑,杀意尽藏在喜色中。
可他们未曾察觉,这一切对话,已被隔壁两侧的两组人马尽收耳中。
隔壁雅间,尚钰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如水。冷羽与李煜跪伏在他身后,满脸愤怒。
“主子,原来沈昱霁是他们陷害的,绝对不是战死沙场这么简单的。”李煜怒声道。
“可恶,堂堂朝廷重臣,竟行这等暗算,枉为人臣。”冷羽低声咬牙。
尚钰没有回头,只缓缓吐出几个字:“继续听。”
而另一边,东南雅阁内,沈昱宸也早已坐定,面色如常,双手却紧握椅扶,指节泛白。木辰与路之遥蹲在门边,冷汗涔涔。
“将军,卑职愿冒死杀了李元恺。”路之遥低声怒吼。
“不可。”沈昱宸声音冷如寒冰。
木辰亦道:“可这口气,咽不下。”
沈昱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睁开双眼:“若今日动手,不过吓蛇。我要让他们连退路都无。”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一字一句道:“既然他们敢做这局,就别怪我沈家,刀出鞘,剑不归。”
隔壁,李元恺的声音继续传来:“沈昱霁不过是死在沙场,若真要算,还是我们‘拖延支援’之功。”
许明书眼中冷光一闪:“若真如是,他是被你们设计陷害?”
“嘘……”李元恺低声一笑,“此话只在此处说。你们可知,当年太上皇亦欲夺沈家兵权,惜未成。如今皇上接手,自然不能再容他们。”
李文章点头:“只可惜沈昱宸太难动。他若不信血咒,便不会行禁术。但他一信,心神便乱了。”
李元恺点头笑道:“所以这回,我们要借他之愚,成我们之计。桑家那位小娘子,正和我们之意。当年沈家救过桑晚凝,我们可是特意请了术士,花了重金改了她的命格。说她的命格只可以与沈家男丁相配。这不一下就碰到了机会,沈昱霁死了,这机会也来了。看来,就要未雨绸缪啊。”
屋内再无其他杂声,三人相视一笑,继续饮酒作乐。
醉红楼外,三道人影悄然从后窗跃下,在夜色中飞掠而去。
回到客栈后,尚钰紧紧盯着冷羽:“这下亲耳听到吧?”
“属下都听的真切,太不可置信了。”
“沈昱霁之死,是有人故意拖延不救。”尚钰攥紧拳头,“如此奸恶之人,岂能不除?”
“主子,那沈昱宸怕是已经知道了。”李煜道。
尚钰缓缓点头,喃喃道:“若我是沈昱宸,如今已是怒火滔天。”
而另一边,沈昱宸已回到晴兰轩,坐在书案前,目光冷如冰渊。
木辰和路之遥仍气得咬牙切齿。
“将军,下一步如何?”木辰问道。
沈昱宸沉声道:“封锁醉红楼三日,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所有进出胭脂巷之人,盘查记录,追踪是否参与谣言传播。”
“是。”
“李元恺必须要盯紧他,还有左右侍郎,也要紧盯。”
“是。”
“传信边疆,令副将徐秋林带兵一万紧急回京。”
“是。”
“给我三日,三日之后,永夜城便知,沈家未亡。”
夜色如墨,风卷残云。
沈昱宸笔直而立,低声咆哮:“皇上既动杀心,那便看你能否承受沈家之怒。”
此刻兰亭苑内,灯火尚未熄灭,廊下轻风微起,吹动那一盏盏琉璃灯微微摇曳,映照出淡金色的光晕。屋内暖香袅袅,檀木炉中一块上好沉香正静静燃烧,香气绵长,氤氲四散,仿若要将这夜晚也熏得柔和三分。
桑晚凝依旧未眠,身披一件月白轻裘,正倚靠在罗汉榻上,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绒毯,面前坐着花素与花莹姐妹。她们虽是丫鬟,却自小与桑晚凝一起长大,情分非浅,是以此刻也敢坐在小姐跟前,不拘小节。
“小姐,将军真的变了吗?”花莹小心翼翼地问道,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忧虑,“他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我总觉得,太突然了。”
桑晚凝闻言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她:“花莹,你从前不是最敬重将军的吗?怎么如今倒怀疑起他来了?”
花莹咬了咬唇,小声嘀咕:“敬重归敬重,可自从那件事后,将军待我们太过冷漠无情,他性情阴冷难变,也对您残忍,更不亲近。我,我怕这次也是假象。”
花素亦蹙眉接道:“小姐,奴婢也有些担心。将军曾是您幻想过得最美好的人,如今却变得如此不堪,连兰亭苑都觉得很阴冷凄凉。如今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真的让人不敢轻易接受。”
桑晚凝却淡淡一笑,伸手轻拍花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与他聊得很好,许多误会终于解开了。你们也知道,我成婚前虽不曾见过他,但他那双眼睛,若真是带着算计,我一眼便能看穿。”
花莹愣了一下,低头道:“小姐是懂看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