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小男孩只抬头扫了她一眼,又扭身扑到海氏怀里:“才不!”
铃兰放柔了声音细细的哄她:“婶婶肚子里有小弟弟了,你不要闹他,小心碰到小弟弟会疼哦,来姨娘这里,姨娘给你剥松瓤吃好不好?”
安哥儿只是低着头逗弄着雏鸟不理她。
铃兰看着他手里的小鸟有些可怜:“安哥儿,待会儿鸟妈妈回来看不到雏鸟会伤心的,安哥儿是好孩子,把小鸟还给鸟妈妈好不好?”
谁知安哥儿突然抬头瞪目:“要你管?啰里啰嗦的女人,好讨厌。”
这下屋里两个女人都愣住了,海氏尴尬的笑了一下,推着安哥儿:“那是你亲娘呢,怎么能这样说话,你看你娘都伤心了。”
“他才不是我娘。”安哥一跺脚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太奶奶说了,她就是个奴才,我是主子,她不是我娘。”
海氏待要再说,安哥儿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回头看见铃兰僵坐在那里,眼泪哗哗的流了满身满脸。
海氏心下也有些不忍,慢慢扶住她的肩膀:“别哭了,别哭了。哎,安哥儿这孩子本性还是好的,只是太夫人有时候会对他说些闲话。”
铃兰再也忍不住,趴在海氏怀里失声痛哭。
海氏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脊背,心里也很酸楚。这就是姨娘的命么,千辛万苦生的儿子却不能养不能见,前些日子听丈夫说子诺几次三番的来信说要将铃兰扶正,她和丈夫也都为很高兴,认为她总算苦尽甘来熬出了头,没想到又被亲生儿子在心口插上一刀。俞家老太太也不是糊涂的人,却偏偏在嫡庶妻妾上认死理,幸好自己是她的嫡亲儿媳妇,要不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铃兰哭了好久,似乎要把这一世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最后还是丫环进来说四老爷在书房等她,才强忍着收了泪来见四叔。
俞正栾找她来主要是把一年来属于大房的田庄出息交给她,铃兰看着两张各五千两的银票有些发愣:“四叔,为什么这么多?”
“不多。这一张是田庄上的出息,你带给子诺;这张是铺子里的分红,给你的。你上次不是说要入我的股么,还出了这么多主意,真别说,用了你的主意后生意果然大好,我又把你的法子推广到其它地方的商铺里,也都不错。因此这些是你应得的。”
铃兰红了脸:“那些不过是随便说说,纸上谈兵罢了。怎么比得上四叔实实在在的辛苦,这些我不好意思拿。”
“拿着吧,你若不收就不是一家人了。听四叔的话。”
铃兰只得收了银票,又好奇的说:“可是这田庄出息也多了很多,我记得以前两个庄子一年出息顶多三千两,这多了将近六成啊。”
四叔神秘的一笑:“你四婶打理田地是一把好手,经她的手后,我们的田庄至少多打四成粮食。再加上春天里和羌族打仗,急需军粮,粮食都卖了个好价,所以多了些。”
铃兰恍然大悟,看不出海氏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如此能干。里里外外事事来的,怪不得四叔提起她一脸幸福的样子,实在是羡煞人也。
54教子
第二天,俞子谚来了。
浓妆艳抹的俞子谚和大家在正厅叙话,却让铃兰去陪她带来的两个偏房。
铃兰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她需要从郝家套消息,偏房一类的人一般更好套话呢。
果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青枫和红萍已经对铃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只不过她们俩对于备战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反而把子谚在郝家的情况倒了个干净。
“老爷啊,好像最近蛮忙的。”
“是的,去视察武库,督办粮草啊什么的。”
“跑,干嘛要跑?平王打过来,不可能!”
“我们也不知道啊,但是府里没做这类的准备。应该,打不过来吧,还离着那么远呢。”
“昌州有多少兵?多少武器?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咳,你老问这个干嘛,这都是外面老爷们管的事情,我们只管伺候好爷就行。”
“得宠啊,我们俩还排不上号,最最得宠的是紫姨娘,夫人见了她都要退三步呢。”
“什么,你不知道啊,我们这位夫人啊,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平日里一句话不敢多说,一件事不敢多做的,就是太太和妯娌们,也都不和她来往。爷从来不进她的屋。爷早就说了,就是留她做个样子,若是敢惹爷心烦,打一顿撵到下房里睡。”
“你问为啥。因为我们奶奶没教养呗。她能和我们爷成亲啊,就是为着捡了我们爷的一块贴身带的玉佩,然后硬要嫁来的。过来还不满一个月,就勾搭了一个马夫,那马夫把她的手绢子贴身带着,坐卧不离。这事不知怎么叫我们爷知道了,我们爷的脾气最是火爆刚硬的,眼里揉不下沙子,那里还听她解释,当下里就揪着她打了一顿,要不是太太赶来,弄出人命也说不定呢。”
“这事闹的阖府都知道了,你说她还怎么做奶奶。连我们都替她臊得慌。”
铃兰越听越是心惊,她知道郝明和非良人,可也没想到子谚在郝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俞家家风清白,纵然子谚骄纵了点,也断然不会去找一个马夫偷情,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误会不成,她忽然想到皇觉寺中之事,难道当年唐一笑扔出去的手帕恰被郝家的下人捡到了不成,若真是这样,她也算是间接害了子谚。
于是强作镇定的再问青枫:“你说的这些我可不信。她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纵然要偷人也不会偷到一个马夫身上,这帕子说不定是她不小心掉了的,恰被马夫捡到,为什么不问清楚,白白冤枉了人。”
青枫笑到:“你说的也不是没人想过。可是要说两人之间没牵扯也不对。这马夫是连内院都不能进的,奶奶则是二门都没出过,就算这帕子掉了,也不该被马夫捡到。更何况当时爷盛怒,谁也不敢说什么,过后自然就过去了。我们爷是天不敢管地不敢收的主,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不敢在我们爷面前拿大。”
铃兰默默不语,她本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悲惨的人。子谚在郝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二太太和子语说,若是她顾及脸面不愿意让家人知道,那才是真的苦呢。
子谚走后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海氏,果然没有听子谚说起对郝家的任何不满,铃兰哀其不幸的同时,也有些怒其不争。不过眼下她也无余力去操心子谚的生活,最最重要的还是关注前线的战况。
可惜邸报这种东西却不是铃兰这个级别的人能看到的,她倒是可以带着长虹到街上看看官方的告示,只不过这种告示总是晚了几天而已。饶是如此,她还是天天要去看,几乎患了强迫症。
二十一天后,她终于看到了日日关心的消息,却是一个噩耗,大名府失陷了。
告示上说的寥寥数语,她无从得知更多情况,她只知道扶着长虹的肩跌跌撞撞的赶回俞府,寻四叔商量马上撤出昌州。
实际上自告示出来昌州城内各处都是乱哄哄的,四叔拧着眉和铃兰商议是走是留,如果要走,最大的问题是在路上遇到乱军怎么办,可是留到昌州,确实也有一定的危险。
铃兰也很无奈拖到现在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事到如今只能做两手准备,一面让各房人打点行李车辆准备撤离,一面广积粮食做好留下来的准备,其他的富裕人家也大多如此打算,一时间市面上的所有物品被哄抢一空。官府还派了人到各家各户要求出丁纳捐,日夜在城墙上巡视。
一夜之间,昌州城内愁云惨淡,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夜晚的俞府内花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俱都沉默不语。乳母抱着安哥儿独自在一旁的小几上喂饭,铃兰看他一幅膏粱子弟的样子十分头疼。安哥儿已经四岁了,还不会自己独立吃饭,这也是太夫人惯出来的诸多毛病之一。
大家都无心说话,席面一片安静,突闻一声清脆的汤匙掉落的声音,是安哥儿一掌将乳母送来的饭食拍飞:“不吃米粥,我要吃肉圆儿!”
满桌的人都看了过去,乳母小心翼翼的哄着:“哥儿乖啊,过几天就吃肉圆,我们先把米粥吃了好不好,你看这里还有肉糜呢,多香啊。”
安哥儿却丝毫不领情:“不吃不吃,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今天还是吃米粥,我要吃肉圆,我要吃肉圆。”边说边把一碗粥都挥落到地上。
太夫人也有点挂不住了,朝着安哥儿伸出双手:“乖,来太奶奶这里,这几日家里没有肉了,过几日太奶奶亲自给安哥儿做肉圆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