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阅心的天赋点就在这里,她是社交悍匪,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她不敢敲的门,更不存在她不敢找的人。她每每闯进人家的圈子,非但不会遭人嫌,还能快速和人打成一片,精准识别喜欢她的前辈,然后顺势而为,用最少的资源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乔姐这里,她的本事也奏效了,虽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是乔姐和一个导演都觉得她那个找催收当群演的想法不错,愿意给个机会。

石阅心和对方商量好了,约定第二天早上带三个人来,不试戏,直接过,两条之内能过就留用,否则免谈。

石阅心这边答应下来,那边有找小猛现招演员,等找齐三个人谈好,又签了简单的经纪合约,时间就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石阅心回到家,倒头就想睡,但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小生命,于是强撑着眼皮去查看复读机,第一眼看到这绿毛鸡窝在干草窝里睡大觉,放心地走开了。

但是好像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她忙了一天,脑壳疼,一时间想不清楚。

于是,石阅心又返回去看,复读机的姿态果然有些不对劲,她轻轻捞起复读机,看到窝里明晃晃躺着一枚蛋!

16 午夜十二点之后不会有好事发生?

刘同申把石阅心拉进厨房,压低了声音问:“你最近是不是摸复读机摸多了?”

他接到复读机生蛋的消息后十几分钟就过来了,来了就抱着他的宝贝女儿一同检查,还言语安慰了十几分钟,搞得石阅心愈发紧张了。

这个问题,就是他过来后提的第一个问题。

石阅心被他没头没尾这一句搞得有些迷茫,点头道:“对啊,我挺喜欢它的,喂食的时候就摸两把,我看它也不反感啊。”

刘同申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许多:“你是不是摸她肚子、背部和尾羽了?你知不知道,鹦鹉生蛋多了可能会得慢性产蛋综合征,严重了会要命的。”

“可是,这不是才生了一个嘛,还不用这么紧张吧。”石阅心不明所以,仔细回忆了下才回答:“我一般就摸她脑门啊,有时候也拿指尖揉揉她脸蛋儿。怎么了?”

“鹦鹉的肚子背部尾羽不能乱摸,对鹦鹉来说,摸这些地方就是交配信号。它脑容量小,被这些信息误导,误以为自己要有小宝宝了,所以才会生蛋。”刘同申的解释看似心平气和,但仍然有些怨念。

“我真没有乱摸。”石阅心再次解释。

“没有就好。”刘同申没再说话,而是拿了个鸡蛋敲开,将蛋清蛋黄放在边上,却细细地洗起了蛋壳。

石阅心却炸了毛,他刚刚那些话说的,好像我是个欺负五只小女鹦鹉的臭流氓一样,于是忍不住输出:“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我没养过鹦鹉,但是我喂它吃的都是你喂过的,陪她玩也都是学着你的样子,你摸哪我就摸哪。我有错吗?我早上起看过它了,没有你说的那些迹象啊。”

刘同申抬手要捂她嘴,但很快又收回了手,只是低声说:“你小点声,别吵着孩子了。”

“孩子?孩子我也有好好在看呀,你不能因为它不是我亲生的就这么揣测我呀。”石阅心累了一天,没法像平常那样维持高情商了,她心里有委屈,自然就说了。

刘同申放下蛋壳,用手臂轻轻拥抱了她一下,低头哄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你别哭啊。”

我哭了吗?我怎么会哭!石阅心一听他这么说,更恼火了,想都没想,伸手摸了刘同申肚子,在他背上大力拍了一下,然后又揉了一把他的屁股,“交配信号?你说这叫交配信号?”

刘同申后退两步,被墙撞得反弹回来,又站在了石阅心面前。

石阅心看他脸色绯红面部僵硬,这才意识到自己发神经了,后退一步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累到极限就发颠,你不要在意,就当被猪拱了。”

刘同申急得手足无措,也对着她鞠躬,“对不起是我不对,复读机第一次生蛋我慌了,怎么都不该怪你的。”

两人相对鞠躬,头不可避免地磕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可真是两颗好头。

两人喊着痛,又手忙脚乱地给对方揉脑袋,揉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样也很不对劲,又各自后退一步,侧过身站着,仿佛被尴尬之神施了定身咒,整个卡住了。

是谁说过来着,过了午夜十二点就不会有好事发生,石阅心在心里暗暗把这句话奉为新的人生信条,刻骨头上了。

刘同申最先恢复理智,推着石阅心走出厨房,“你去睡吧,我出去买点液体钙给复读机喂上就走,烤好的蛋壳碎这几天给她当零食吃。”

石阅心为自己刚刚的莽撞行为赶到羞愧不已,“别,你看着孩子,我去买。”

“不行,一点多了怎么能让你去。”

“没事啊,满大街摄像头呢。”

两人争了几句嘴,齐刷刷回头看了下在猫在窝里孵蛋的复读机,悄摸摸一起出去了。

三月的春夜属于胭脂云一般的紫叶李,这些被樱花抢了风头的粉色花瓣在清清冷冷的风中缓缓落下,把白日里没有的暧昧铺在了行路人的前方。

石阅心拍掉落在衣袖上的花瓣,轻声说:“我看网上说小太阳鹦鹉语言能力不太行,复读机那么会说,是你教得好。”

刘同申笑了笑,“傻鸟,只会叫妈妈。”

“怎么会想到养鹦鹉呢?”

“我读博的时候买的。”

“哦,为了听它骂人是吧。复读机骂的那几个,姓张的是你硕导,李玉田是你博导,刘近是行业公敌。那林奇呢?骂人家做什么?”怎么在花雨之下聊这个呢,石阅心想,她和刘同申之间好像还真没半点暧昧,就算被风景强行塑造出点赶紧,她在他面前也变得话超多,话多了,怎么都不会暧昧了。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石阅心故意这么说,反正黯淡的路灯藏得住她的坏笑。

“读博,就好像变形版的西西弗斯推石头,每次用尽全力把石头推上山顶,就会看到更高的山,更大的石头。发文章的愉快是短暂的,自我怀疑自我鞭策的痛苦才是博士生的日常。那个时候,每天早上听复读机骂人,就是我走出家门去实验室的动力。怎么样,是不是很卑鄙?”

“这有什么!读博期间不杀人放火就已经是好人了。”石阅心虽然没念硕博,但她本科学校是研究式教育,受过的磋磨也不少。

“不,我就是卑鄙的,林奇对我很好,我却希望那个女孩和他分手,回国来到我身边。”

大半夜的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那些平常压得住的愁啊怨啊是容易翻上来,石阅心看他快要碎了,便说:“你应该是高估那女孩了,她硕士都没读,普通人一个,不值得你这样的爱。”

刘同申停住脚步,站定了,看着石阅心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可是我觉得,她似乎翻过了世界上最艰难的重山,她有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生命力,所以,我爱她。”

恍惚之间,石阅心觉得他是在向自己告白,因为她的确在很多年前就翻过了世界上最艰难的重山,她也的确有着用之不竭的生命力,但那都是过去的自己了。

但,不会的,不存在因为听故事而爱上一个人。更科学的解释是,他喜欢的是她这样的人格,但人生低谷里的她好像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石阅心压制住自己这些混乱的想法,用轻快的语气说:“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这话不对,那种性格的人存在第一个,就一定存在第二个。你都这样敞开心扉了,那我就祝你早点遇到生命力强大的真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