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阑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却格外醒目。
没有焦躁和不耐,也不见兴奋和激动。
高大的身材,站的笃定而闲适。深黑色的眼睛淡淡的流过出口走出的人群,只是单纯的等待。
沈醉一出来,就看到了苏阑。无他,目标太过明显。
本来想着磨蹭一下,看看苏阑能不能找到她,又觉得不忍,抿了抿嘴唇,压下笑意,还是向苏阑走去。
刚走到一半,苏阑就看到她了,目光泛过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渐渐浮出笑意,柔和了一双眼睛,浓郁的要把人吸进去。
沈醉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迟缓了步伐。
苏阑大步走过来,站在沈醉面前,接过她身上的背包,打量她新鲜的扮相。
轻薄的一件白色长袖帽衫,布料柔软颜色干净的牛仔裤,气垫运动鞋,浓密的一把长发被藏进棉布的帽子里,只留下耳侧软软的几绺短发包裹着脸颊。
沈醉抬眼看他,眼神清澈干净透着欢喜,清清秀秀的像个高中小男生。
不管什么样的打扮,都会让沈醉忍不住觉得刻意,干脆就以毒攻毒刻意到底,照着居家服打扮,不和暧昧搭边,免得她会心虚。
这种小心机苏阑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伸手抚摸上沈醉的下巴,沈醉不由得顺着苏阑的手抬头,露出修长的颈子,自觉瞬间变身成一只猫,只差喵喵叫。
沈醉的长相清秀中不乏大气,身高又高。在这个中性当道的年代,光是看还真是有点雌雄莫辨。此刻她已经听到周围有极力压力的小小欢呼,方才想起,这年头流行的不止中性,还有一个耽美……
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在cos的沈醉十分不想自己被人拍下来放在天涯变成新一轮的网络红人,赶紧想要抽身,可惜棋差一招,被苏阑识破动机,很不怀好意的迅速低头,在她唇角落了一个极轻的触吻。
沈醉都能听到欢呼变成惊叫了。头皮发麻,深觉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抓住苏阑的手,大步流星落荒而逃,完全没时间追究苏阑的不轨行径,一路狂奔出了机场。
坐进苏阑的车子里,沈醉心里念叨。
下马威,活生生血淋淋的下马威,沈醉再次确定苏阑被她惹得很毛,预感到了前路之渺茫。
其实相反,苏阑的心情很好。
这段时间和沈醉磨下来不是没有收获。
沈醉总是身段柔软,原则坚硬。看起来好像是很尊重他的工作和隐私,实际上是由己做起,在要求公平待遇。
她尊重他的工作,是因为她工作起来会把他排在后面;她尊重他的隐私,是因为她把自己的隐私看得更重。
苏阑摆出追求的低姿态,沈醉的姿态就放得更软,但是该守的原则竟然一点不松,咬得比蚌壳还紧。
苏阑很有自知之明,在沈醉的心里,他还要远远排在家人、工作的后面,所以,提出一个一定会被拒绝的要求,半真半假的制造失落不豫的错觉,也不过是要山主动到来。
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是很成功。
苏阑有十足的耐性,一点一点的把沈醉磨软,当然不会忌讳用上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偏头看看沈醉小男生似的扮相,抬手把那顶帽子拿下来。
长发被一根短短的簪子挽的很紧,苏阑抽掉了簪子,被盘的卷曲如波浪翻滚的一把长发流泻下来,衬得沈醉一张素面朝天的清秀面孔无端多了抹清澈的媚。
苏阑的眼光里于是升起了露骨的温度,沈醉有些招架不住,脸慢慢的红了。但是圆亮的一双杏眼始终不曾逃避。五月的阳光已经很鲜明,隔着车窗的隔热膜依然落下明媚的光线。映在沈醉的眼中,潋滟的,似有水光流动。
苏阑的拇指缓缓抚过沈醉唇边的小小梨涡,轻轻摩挲,慢慢倾身过去,落下一个试探意味浓厚的吻。
沈醉没有拒绝。
并不激烈,缓慢的升温。
步调闲适的一个深吻,代替所有华而不实的寒暄问候。
唐诗
沈醉不问苏阑的安排,决定这次奉行客随主便,很乖的跟着走。
苏阑开车载着她,顶着北方春末正午的阳光在城市里穿行。
沈醉不知道苏阑的空闲是排开了多少工作和应酬得来的,也不去问,只是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浏览着两侧飞逝的景物和人群。
车子从大路拐进了僻静的街巷,沈醉看的出这里离市中心并不太远,但是难得的非常清静。路旁的树木高大茂密,两侧都是有些年头的老式楼房,修葺的很好,墙壁上甚至爬满了藤蔓。
小区里有石头的桌凳,老人们悠闲的三三两两,打牌下棋,还有照顾着孙辈的老姐妹坐在一起说着闲话,打毛衣。几个幼小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跑来跑去,笑声哗啦啦的摇动在初生嫩绿的枝叶间。
沈醉忽然想起宋墨带她去过的那条仿古的街道,同样的安静,但是那里能看到些许人工的痕迹,这里却只有岁月的沉淀,走进来,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沈醉很好奇,转过头打量苏阑。看着他身上简洁随性却工艺精致的衬衫和西裤,怎么看都不觉得这种地方可以同苏阑联系在一起。
苏阑任沈醉琢磨,径自把车子停在某个楼口前。
苏阑提着沈醉的背包,沈醉跟在后面往楼上走。楼梯转角的窗子是打通的长长的玻璃窗,光线明亮。沈醉已经有些年没见过这样朴拙的木头窗棂了,暗红色的漆斑驳剥落,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从遥远记忆中苏醒来的熟悉感,异常亲切。
“这里是?”沈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苏阑正好站在一户房门前,回过头微笑,“这是我的房子。”
“嗯?”沈醉有些惊讶,沈醉知道苏阑不会没有分寸的贸然行动,所以她不但心会遇到不能应付的场面,更何况苏阑说这是他的房子而不是他的家,但是,“你住在这里?”怎么看,都很难想象。
“偶而。”苏阑打开外面的铁门,推开里侧的木门,一股清甜无比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沈醉顿觉精神一震。
“欢迎光临寒舍,请进吧。”苏阑侧身,揽着沈醉走进来。
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沈醉没有办法开口。
这间房子完全超乎她的想象,让她脑中对苏阑此人的思维定式一下子碎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