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郁卓在不高兴什么,一边对她退避三舍,另一边又在这里装什么忠贞不渝守男德。
所以他是觉得自己被这段关系束缚住了吗?如果没有她的桎梏,郁卓现在说不定已经佳人在侧,珠联璧合。
冷静下来想想,也是,毕竟她和郁卓再怎么不清不楚,要想开启新的一段人生,还是得先处理好历史遗留问题,至少要对那个女生公平。
趁着郁卓回电话的空档,姜其姝留在病房,不怎么情愿地想起很多年前,郁卓就侧面表达过对她的立场。
和今时今日的态度如出一辙,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记仇如她,直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那是春夏之交的时节,阳光普照,绿树成荫。
高三毕业季来临,周一照惯例举行升旗仪式。
所有年级到操场集合前,学校给高一高二的学生秘密安排下来任务,每个人都分配得到一张 A4 大小的空白纸张,让他们在上面写下对考生的美好祝愿。
等主席台领导发言完毕,下达指令,他们就集体把手里的纸页举起来,为高三的学长学姐加油打气。
话刚落地,哀鸿遍野。
有人觉得这项活动颇有些标志性意义,更多人则是一阵恶寒,觉得上头搞形式主义。
无论心里再怎么抗拒,都没有反抗的余地,朋友举着荧光笔和 A4 纸凑到姜其姝旁边:
“我这儿光笔就有十几种颜色,还有手帐没用完的贴纸,你要不要?”
显然朋友就是对此类活动喜闻乐见的那一拨,或者换句话说,比起上课,她更愿意做手工活儿。
姜其姝内心觉得有点肉麻,对这种带有煽情性质的集体活动一直有种局外人的尴尬。
但念起郁卓也是今年毕业,姜其姝不敢怠慢,权当讨个好兆头,就算没有加成也不至于有损失。
想到这里,她摊开手掌,冲着朋友乖顺道:“谢谢,我想要那个流星贴纸,可以吗?”
等誊写和装饰完毕,第二节下课铃响起,所有人出发到操场列队。
前面的内容乏善可陈,校领导和学生代表接力演讲,高三的方阵在最前面,得亏郁卓身量高,站在后排,姜其姝踮踮脚就能看见他如往常一样清冽挺拔的身影。
“......接下来,请我们高三的同学,集体向后转身。”终于到了这一刻,台上发言人深情款款,郑重宣布,“请你们接受这份来自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最诚挚的祝福!”
姜其姝忍着想要遁地的心情,硬着头皮和其他学生一起,整齐划一把写满祝福的纸张举过头顶。
感觉牙齿都要被酸倒,是谁想出来的这么老土又自我感动的招数,简直是一出大型刻奇主义表演。
抬起脸等主持人宣布仪式结束。
突然听见此起彼伏的掌声,来自高三阵营。很意外的,不是嘲弄嫌弃或泪眼婆娑,没有什么过度反应,有的只是最简单而真实的动容。
数千个意志凝聚在一起,显得这份祝福戴天履地,足有万钧。
或许站在对岸的视角,这是对高中三年时光的回望。蹚过青春这条河流,或深或浅地走,还有人前赴后继,有人送行,就不算白来一趟。
仪式结束,有高三年级的学生走到高一高二的队伍里,想索要纸片留作纪念。
朋友怂恿姜其姝:“你要不要去送给郁卓?反正下节课是体育,咱们两个班一起。”
姜其姝正有此意。
体育课是他们在学校课程里唯一的交集,整队报数,做完热身就宣布解散放人。
姜其姝看见郁卓进了器材室,手里捏着纸扉跟了过去。
器材室里光线昏暗,特有的橡胶味钻进鼻腔,姜其姝正觑着眼睛找人,猝然听见一道女声:
“郁卓。”
隔着支架和各类运动器械垒起的缝隙,姜其姝看见女生姣好的面容,和郁卓沉默颀长的侧影。
直觉告诉姜其姝此地不宜久留,不该听的不要听。但器材室里太过安静,静得仿佛她再多走一步,就要泄露自己的踪迹。
只得身体僵直冻结在原地。
“一直想说,我喜欢你。”
开始了。女生将长发拂至一侧,露出花梗般昂扬的脖颈,那是一种精心护养过的流畅秀颀,仿佛途径此处的言语也会盛放得直白而柔旎,“眼看要毕业了,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
她落落大方,直视郁卓的眼睛,“你呢,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空气静默了一霎。
郁卓的停顿恰到好处,既不显得仓促,也并不迟疑。
“对不起。”他的声音沉着有力,“谢谢你的心意,但很抱歉,我不能回应。”
惊诧和失落的情绪只在脸上停留一刹,女生很快又恢复如常。
“好吧。”她悻悻垂下挽发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嗔怪地瞧他一眼,“早就听说你这人难搞定,谈个恋爱光人站这儿不够,还得追求天时地利才行。”
“哪里有这么多讲究,”郁卓堪堪一笑,“人和人交往多是因缘际会的结果。”
“你尽可追求自己的天地,不必在我身上费心。”
对话进行到这里本该告一段落,女生却像好奇,又像是不甘心:
“你不想让我在你身上费心,那谁是让你费心的那个人呢?”她追问,“是姜其姝吗?”
陡然听见自己的姓名,姜其姝竦然一惊。
为什么好端端会扯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