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卓?”
确定来人身份后,紧绷的肩线骤然松懈,姜其姝呼一口气,感觉到郁卓把地上的笔捡起来,塞进了她的掌心里,“你怎么在这里,摸黑过来的?”
“外面有光源,没教室里这么黑。”
郁卓选择性地回答了后一个问题,顿了顿,接着对她发出邀请,“现在没办法学习,要不要出去看星星?”
姜其姝大脑宕机了片刻,意识到这就是郁卓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夜色蔓延,明明漆黑一片,她却能清晰地将郁卓看见,仍然是好看的让人词穷的面容。
她还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动作和神态,因为没有多余的空位,配合她的坐姿,屈膝半跪在她的身侧。
是专注的、温和的、等候的,俯仰之间让人于心不忍的。
是吊桥效应吗?
是不是刚才那一迭的惊吓,抑或是考试临期的焦虑症大爆发,才让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一条极细的丝线上,险些从半空中摔下来。
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的虎口,稳住她的摇摆,“考虑好了吗。”
不管了,到底是心悸还是心动,姜其姝也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放弃这一秒,极轻极快地应了一声:“好。”
不止他们,剩下的人也有点坐不住了,空气中漂浮着躁动的因子。班主任又来了一趟,默认今晚电路抢修不过来,提醒同学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欢呼声一片。
收拾书包走人,为了防止走散,姜其姝拽住郁卓的校服外套跟着他下楼。
到了平坦开阔处,月光如水银泻地。抬头望天,星斗张明,如珠走镜。
难得放松,呼吸却因为郁卓变得紧绷,这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姜其姝没话找话:“刚才停电停得好突然,所有人都吓住了。又有点好笑,平时大家在教室里聊天的时候,也会像这样集体安静一下,过几秒又恢复,明明中间都没有老师过来,也没有其他因素干扰。你们班也会这样吗?”
郁卓还没回复,头顶路灯骤然复苏,明晃晃的光瀑倏忽将整座校园点亮。
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和教导主任从后方赶过来,目的显而易见,攒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扼腕叹息声。
姜其姝刚从学习状态中抽离,正想借机喘口气又要被抓回去,饶是她也有点遗憾。
郁卓忽然问:“你想回去吗?”
姜其姝人已经转身,听见他的话脚步一顿:“不想。”
“那就不回去,”郁卓当机立断牵过她的手,“跟我走。”
郁卓的手掌温暖干燥,姜其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一路往前飞奔。
星辉透过树叶的缝隙铺洒在他们身上,教导主任的呼喊声被抛在身后,衬得这次奔跑愈发像一场逃亡。
保安提着探照灯找来,那束光像一枚发光子弹横贯过人群,照亮郁卓的脸。
姜其姝看见他额前的碎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起,闻到他身上少年独有的清爽气息,感觉到他脉搏强劲有力的跳动,渐渐和她重合。
时间似被无限拉长
接着那道光转移到她身上。仿佛能听见子弹出膛,和郁卓对上视线顷刻间,光芒洞穿了她的心脏。
*
高一下学期,姜其姝如愿以偿进入了文科重点班。与此同时,姜其姝花了相当一段时间来梳理自己对郁卓的心情。
过去的年岁里,姜其姝不止一次收到过同龄异性的好意,或委婉或直白,鲜花和礼物,情书和问候都不曾缺席。但所有示好无一例外都被姜其姝婉意谢绝了,明知道对方没有做错什么,心里却隐隐感到不虞。
像对异性或某种暧昧情愫过敏。
但到了郁卓这里, 她仿佛不治而愈,转而陷入另一种不可名状的病症。
想被他看见,却总是回避他的视线。分明有什么不同了,每一次肌肤相触都敏感似过电,还费心维持着过去的表象,不想被对方发现。
“我喜欢你。”
这次的表白方式很直进,男生的喉结上下滚动,双目灼灼,等待她的回应。
姜其姝喉咙发紧,面上镇定:“对不起,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谢谢你的心意。”
长久以来审慎维护的心理边界被侵犯,其威力不压于一场小型恐怖袭击,她的胃部止不住的痉挛。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送走,姜其姝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干呕。
途中踉踉跄跄冲撞进一个温热胸膛,来不及刹车和道歉,听见对方喊她的名字也顾不上回头。
等她从卫生间收拾好出来,郁卓在外面已经候了一阵,看见她煞白的脸,上前扶住她的手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姜其姝虚弱地摇摇头,“就是有点犯恶心。”
她简明扼要把刚才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干呕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郁卓指腹拂过她的眼尾:“对方还有哪里冒犯到你吗?”
“没有,他人挺正常的。我就是单纯的,有人喜欢我,我就觉得恶心。”
郁卓沉默了。大概是头一回听说她有这种毛病,原本想带她去趟医务室,现在看来也是多此一举。
只能先去小卖部给她买了一瓶电解质水,两个人坐在学校花坛外的石凳上休息。
等姜其姝补充完水分,郁卓问:“你对异性的好感一直这么......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