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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4)◎
从晋文公府出来, 直到坐上了马车,谢征都没再说一句话。
长玉倒是几次开口想打破这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奈何谢征端坐于车厢另一边, 似在闭目养神,她怕扰到他, 索性也没做声。
马车驶过闹市, 一帘之隔, 外边喧嚣繁闹, 里边沉寂冷清。
长玉规规矩矩坐在铺了软绸的坐榻上,视线偶尔瞟向坐在对面的人。
对于这个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五年多,又突然出现的“兄长”, 她其实也有点苦恼如何同他相处。
少时不知事,她对谢征最初的印象, 还是她被谢夫人抱在怀中逗弄, 指着院子里练剑的小小少年笑着对她说:“阿玉快瞧,我们阿玉的小夫郎在练剑呢!”
后来再长大点, 每每随母亲去谢府做客,谢夫人也都是笑呵呵逗她:“我的未来儿媳妇又来看我啦?”
她瞧上谢征的小木剑,两人各拽一边,谁也不肯松手, 挣得面红耳赤时,谢夫人也是数落谢征:“你这臭小子, 为娘还说以后让阿玉给你当媳妇,你就是这么欺负自个儿小媳妇的?”
于是那把被谢征练了好几年的小木剑就这么归了她。
母亲教训她,说不可这般无礼讨要别人的东西, 她把小木剑还给谢征时, 那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只将脸扭做一边:“送给你的东西, 就是你的了。”
那时她们都少不知事,因着谢夫人常挂在嘴边的戏言,便觉着她们也该和自己的爹爹娘亲一样相处。
虽然她们不住一起,但他对她好,似乎是应该的。
她闯了祸,让他收拾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她去了书院,习了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才隐约明白那是不对的。
男女当大防,除非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谢夫人总挂在嘴边的那些戏言,她在小小的年纪,也想不通那到底算不算父母之命。
但她很少再麻烦谢征了,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
唯一一次主动找谢征帮忙,便是打了恭亲王世子那次。
她至今还记得少年跪在祠堂里单薄坚韧的背影,记得他衣裳上破开的鞭痕和暗红的血痂,也记得天光从祠堂门外照进,洒在少年肩背和乌发间的淡淡光晕,以及他苍白的下颚和那句:“也算是给你出气了,这顿罚,不算什么。”
那种心脏像是被重鼓擂了一记的悸动感,此后再也没过。
但她再次去探病时,听见他同谢夫人说,只把自己当妹妹。
说是当妹妹,可他们毕竟没有丝毫血缘关系,长玉觉得那她们还是该客气守礼一些。
她对他客气了,他却一点不高兴,甚至还骂了她。
往后要怎么继续同他相处这个问题,让她更加迷茫了些。
只是她还没找到那个最恰当的度,她就随母亲和谢夫人一道回了京城,而谢征一身反骨去了军营。
五年时间里,只用书信互相慰问也还好。
眼下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了,容貌气质也和从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幻,当年就困扰她的那个问题,在现在好像变得更棘手了。
长玉微拧着眉,视线再次从谢征脸上刮过时,闭目小憩的人忽地掀开了眸子。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长玉干咳一声问:“马车颠簸睡着不舒服?”
对面的人默了一息,不答反问:“方才在晋文公府上的那人是谁?”
长玉老实道:“书院里的同窗,李大学士的孙子李怀安。”
风吹动车窗边的帘子,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谢征那张玉雕似的脸上,他眸子半瞌着,长睫垂落下来,眼底的神色一时间也叫人瞧不真切,只意味不明问了句:“你们俩很熟?”
长玉下意识把背脊挺直了几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他知道自己经常跟着齐姝一起抄李怀安的珠算作业,肯定又会挨训。
她当即轻咳一声:“都是同窗,有几分同窗之谊。”
谢征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微眯了下眸子。
心口的躁郁感更甚,他烦躁地重新闭上了眼。
长玉见他不说话了,接着问了句:“你此番回来,可见过谢伯母了?”
谢征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音色很是冷淡。
长玉以为是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回来第一个要见的,肯定是谢夫人啊,接下来的一路便也不再说话。
好在马车没行多久,便到了孟府,长玉下车前,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兄长要不随我进府坐坐喝杯茶再走?”
再次叫他“兄长”,这两个字好像还是有点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