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年纪大些的学子瞧见窗外有人影晃动,觑一眼发现不是巡逻早课的夫子便松了口气,喊了声:“谁家的妹妹在外边?”

谢家盖起来的这书院,军中将领的儿女都送到这边来开蒙读书,上院和下院的学子里,不少都是手足。

谢征的位置空着的,刘宣看到长玉,走出去问:“找谢哥啊?”

长玉点头。

刘宣脸上的肿今天消了些,但还是青了一块,他道:“谢哥今天没来书院,恭亲王世子的事,我也听说了。”

他困惑地看长玉一眼:“他怎么欺负你了?你都把人打掉一颗牙了,谢哥还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再扒光了丢大街上,据说昨日下午恭亲王妃就哭着上谢家要说法去了,我估摸着,谢哥少不了得挨一顿罚。”

长玉听完这些,转步就要往回跑。

刘宣在她身后喊:“你上哪儿去?”

长玉答:“回去!”

她赶回下院时,夫子已在课舍内了,手捧一册《论语》:“今日我们上《学而》篇。”

转头瞧见长玉杵在门口,和蔼道:“快些归座。”

她在书院里素来听话,除了一笔字写得不怎么好,但从未落下过功课或是逃学,夫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娇憨踏实的小姑娘。

长玉两手捧着自己肚子,尽量让自己表情看起来痛苦些:“夫子,我肚子疼。”

她很少撒谎,但夫子瞧着她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加上她素日里表现尚佳,压根没怀疑她说谎,当即就道:“那我让人送你回府去。”

长玉点了头,拎起自己的小挎包跟着教习夫子出了书院。

坐上回府的马车路经谢府时,长玉让车夫在这里放她下去就行。

车夫有些为难地道:“这……小人得把您送回府上才行。”

长玉一板一眼地道:“我娘在谢伯伯家做客,我要去找我娘。”

车夫这才放心了,看着她进了谢家的大门才离去。

长玉和她娘是谢府常客,门房都已认得她,瞧见长玉挎着小挎包进来,笑问:“孟姑娘怎来了?”

长玉捏着挎包系带道:“我来找大哥哥。”

门房陪着笑道:“小侯爷闯了祸,被侯爷罚了鞭子正跪祠堂呢,您改日再来如何?”

长玉一听,唇不自觉抿得紧紧的,说:“我要去看看他。”

门房面露难色:“侯爷下令了,说都不许去祠堂那边,孟姑娘别让小的难做。”

长玉很快改口:“那我要见谢伯母。”

这次门房没做阻拦,殷切道:“那小的让人给您带路?”

长玉已挎着小挎包往前走:“不要,我记得路。”

过了垂花门,有两条小径,一条是去内院的,一条则是通向西厢的,但绕个弯,就能去谢家祠堂。

长玉来过谢府多次,已记得这些路了。

她直接绕路去了祠堂,祠堂大门外有守卫守着,她绕到后墙跟处,取下自己的小挎包,先把小挎包从狗洞里推了进去,随即自己再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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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谢征昨晚归来,被谢临山赏了十鞭,滴水未进,又只着单衣在祠堂里跪了一夜,竟发起了高热。

头昏昏沉沉的,跪了太久,膝盖上也传来绵密的刺痛。

恍惚间,他似听到了身后的门板发出了细微的“吱嘎”声。

谢临山下了令,不准任何人探望,也不许给他送饭这水,母亲因为他打了恭亲王世子一事太过恶劣,也没替他求情,还有谁会来祠堂看他?

谢征在昏沉中自嘲扯了下唇角,连眼皮都没掀开。

却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走至他跟前停下。

一只不大的手贴在了他额前,掌心意外地冰凉柔嫩。

谢征撩开眼皮,便瞧见那本该在学堂里的小姑娘正皱着眉看他:“你发热了,我去叫人!”

长玉抬脚要往外边去,被他攥住了手腕,“别去。”

他嗓子因为发烧,有些沙哑,俊秀的眉眼间也带着疲意。

长玉急道:“你病了!”

她用力扳他烫得跟烙铁一样箍在她腕上的手:“谢伯伯因为你打了恭亲王世子才罚你的是不是?我去告诉谢伯伯,是他先欺负我的。”

少年扼在她腕的手半点没松,忍着头痛疲惫训斥:“小蠢货,不是跟你说了,这事不能告诉旁人么?”

长玉困惑道:“谢伯伯和谢伯母也是?”

少年不再接话,只说:“那丑胖子和他那两个玩伴我都教训过了,他们不敢将此事嚷嚷出去,我打了他一顿,把他扒光了扔大街上去,也算是给你出气了。这顿罚,不算什么。”

长玉看到了他背上叫鞭子打得破开的衣物上沾着血渍,鼻头一酸:“你该告诉谢伯伯他们实情的。”

谢征实在是虚弱,眼皮已慢慢合上了,只念叨了句:“小蠢货,说了不准告诉就不准告诉。”

“叫恭亲王夫妇知道了,指不定还会厚着脸皮要你跟那猪头定个娃娃亲什么的,对你的名声也有损,得不偿失知道吗?我这顿罚,是必须要挨给恭亲王那边看的,告诉他们了,无非是让我娘和老头子心里难受。”

长玉看着他后背狰狞的鞭痕,忍着鼻酸问:“你疼不疼,我带了伤药,我给你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