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对方是何方显贵,吴广坤提起来颇有些讳莫如深之意,言只有他被正式留用了,方可知对方身份。

宋砚为了结交权贵,这些年也钻营过不少东西,一听便知绝对是个高枝儿。

为了今日这场面见,他还下了血本,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银两新裁了一身竹根青的袍子,就为了给那贵人留个好印象。

吴广坤进屋替他引荐时,宋砚便候在屋外,心境之紧张,竟不亚于几日前去看春闱放榜。

他这个年纪,若是在京中再谋不到个出路,想同京中贵女结亲,以后仕途好走些,便彻底成了奢望。

他一步步从临安镇那个小镇中走出,见过了这京都的繁华,满心抱负也还未得以施展,终是不愿就这么回那穷乡僻壤之地的。

忐忑不安等了片刻,里边终于传唤他进去,宋砚不敢四下张望,垂首进屋后,便规规矩矩一揖,宽大的青色袖袍自腕间垂落,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努力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态道:“小生宋砚见过大人。”

房内一时没人做声。

宋砚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不动,但一颗心几乎已提到了嗓子眼。

替宋砚引荐的也觉出异常,悄悄觑了坐于上方的人一眼,怕对方是见宋砚年轻了些,以为他没真学识,这毕竟是自己引荐的人,若是不得贵人看好,只怕贵人对自己也颇有微词,吴广坤便替宋砚道:“宋小友年岁虽不大,却是举人出身……”

“我知道。”上方传来一道鸣金碎玉般的利落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宋砚便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看到坐于上方那一身银红软甲,外罩茶白锦袍,袒露一臂的铠甲作文武袖的英气女将时,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宋砚。”樊长玉平静吐出这两个字,如刃的目光已学会了收敛锋芒,嗓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但统领千军万马的威势,只坐在那里,便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砚只同樊长玉对视了一息,便狼狈垂下了头去,万般难堪涌上心头,再次作揖时,腰身折得要多有多低:“小人……宋砚见过……大将军。”

作者有话说:

放个预告:下一篇番外是狗子得知女鹅见了宋砚,转头又看到不是他注解的兵书吃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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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 番外二

◎吃醋◎

暮春多雨, 院中青砖上的夜雨湿迹还没干,花圃中的草木在雨后倒是一片诱人的青绿,叶稍的水珠在初阳下折射出淡淡的金光。

房门大开着, 廊下垂挂着一片高低错落的竹篾卷帘,碎进一室曦光。

宋砚依旧维持着作揖的姿势, 竹根青的儒袍背后已叫冷汗湿透。

袅袅茶香里, 樊长玉斜穿的茶白锦袍上用暗银细线绣出的团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她垂眼看着飘了几片褐绿茶叶的杯盏, 端起浅饮了一口,神色间不辨喜怒。

吴广坤看看宋砚,又看看樊长玉, 心中已是大呼不妙,只得讪笑着打破僵局:“这……大将军和宋举人是故交?”

樊长玉神色冷淡, 意味不明说了句:“本将军可担不起宋举人的‘故交’二字。”

这话一出来, 吴广坤不由也冷汗涔涔,宋砚身形微僵了一息, 随后像一段被折断的竹枝般,撩袍跪了下去,开口时,竟不知是苦多些, 还是难堪更多一些:“大将军一家的大恩,宋某没齿难忘, 当年之举……”

樊长玉打断他的话:“依本朝律令,有功名在身者,可见官不跪。”

她目光扫向左右:“扶宋举人起来。”

候在一旁的谢五上前, 单手便将宋砚给拎了起来, 宋砚身体骤然一失重心, 踉跄了一步才站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再无进屋前那股故作出来的淡定从容。

吴广坤面色讪讪的,想开口再求个情,可又不知宋砚同怀化大将军究竟有和过节,终是没敢再贸然出声,一双小眼睛里透出些许茫然无措。

樊长玉看向宋砚:“家父施棺和代交束脩的钱财,宋举人已还了,樊、宋两家便也两清,并无宋举人所说的大恩。”

宋砚定定地看着坐于高位上的樊长玉,经了几载沧桑后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许久才艰难吐出一个“是”字。

一旁的谢五都不由皱起了眉,从前在清平县的那段事,他并不知情,只觉这位落榜举人,看自家大将军的神色不太对劲儿。

樊长玉道:“我寻西席,是替宁娘开蒙,你该知晓,我是不可能用你的。”

吴广坤和谢五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有宋砚又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是”字。

“如此,便请回吧。”樊长玉放下茶盏,“小五,替我送客。”

谢五当即对着吴、宋二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吴广坤悔不当初,怕因着宋砚的缘故,叫自己也得罪了贵人,还想再说什么补救几句,可看着樊长玉那满脸的冷淡,以及谢五朝门口伸着的手,又不敢造次,只脸上堆满恭维又僵硬的笑意一并被送了出去。

快到房门口时,恰逢一扎着双髻的女童从回廊那头蹬蹬蹬跑了过来,女童身后跟着一个身量颇高的清秀侍卫,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她咋呼又奶糯的声音了:“阿姐!我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啦!”

迎面撞上吴、宋二人,女童裂到耳后根去的笑意收了一收,胖手捏着衣摆,有些拘谨地对着吴广坤唤了声:“夫子。”

吴广坤仿佛看到了救星,当即和蔼地应了声:“是宁娘啊……”

怎料长宁却一眼瞧见了走在他身后的宋砚,玉白的小脸当即就是一垮,小胖手端在身侧握成粉拳,大而黑的一双葡萄眼里满满的都是敌意,大声说了句:“坏人!”

言罢就跟个小牛犊似的,气哼哼冲到了樊长玉跟前,伏在她膝前,只拿眼睛斜宋砚。

宋砚脸色已又白了几分,谢五也觉出异常,偷偷打量樊长玉。

但樊长玉只轻抚着长宁的头发说了句:“童言无忌,小五,继续送客。”

谢五便领着宋砚和吴广坤继续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