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捷运去接你啊?”黄庭瑜觉得自己的声音真的有够有气无力。
“那也行啊,帮我拖行李箱。”
“痾我专程搭捷运去帮你拉行李?你想得很美。”
“比你占我床睡觉要来得有诚意吧。”
许井远望斗嘴的两人,微微一笑,扭过头。“好了小宇,大姐二姐出来了,把玩具放好过来吃饭。”
今天的晚餐是台式便当。
“想念便当!在菲律宾天天都是吃肉,我都要腻死了。”黄雯妤说。
黄庭瑜坐在原位,迟疑着动筷。
“小宇,吃饭不能拿着玩具,被妈妈知道她会生气哦。”许井说。
“那爸爸大姐二姐不要告诉妈妈。”小宇掷下一句童言,摆弄着手里的咸蛋超人,将饭桌上各怀苦恼的三个成人都逗笑。
黄雯妤从菲律宾给黄庭瑜带回来的礼物里赫然写着日本名产,她走出来想给许井看时,听见钢琴声从小宇的房间隐隐传来。
“爸可能在陪小宇练琴,等一下再给他看啦,我还带了别的!”耳边传来黄雯妤的呼唤声,她没能立刻反应,黄雯妤将她拉回房间,“这包薯片是菲律宾原产的。”
“哦……”她接过来,点点头,没能细辨黄雯妤说话时语气的微妙转变。
“听妈说,姐在甄选上弹的是琵琶?”
她抬头,看见黄雯妤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妈跟你说的?”
尽管早有预感,但此时听刚从菲律宾回来的黄雯妤说起此事,她仍然感到强烈不安,“怪不得她刚从马来西亚回来就直接去花莲见客户,说要坐明天下午的车回家。”
“估计她明天会跟你聊这件事吧,”黄雯妤挑挑眉,表情缓和下来,“她让我先问问你,为什么又要重新拿起琵琶。”
“她在生气吗?”
“没有啊,就是普通语气。”黄雯妤说。
“那就好,”黄庭瑜面色如常,语气平静,“就是玉森教授啊,很喜欢琵琶,正好这次他要来台湾旅行,我就想说给他表演。”
“姐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弹琵琶的时候?”黄雯妤看着她,又开口问。“以前你和欣琪姐一起学的琴哦。”
黄庭瑜本想实话实说,可瞧见黄雯妤目光中闪过的担忧,不露痕迹地摇摇头。
“什么都没想起来。”
久违的夜间父女散步。
“早上特意去板桥车站买的核桃饼呀。”许井说。“果然了解爸爸,我就只喜欢吃那一家。”
“是啦,”黄庭瑜将垃圾扔进垃圾桶,转过身说,“正好早上早起,很悠闲,就到那边去。”
“身体完全好了吗?”许井耸耸肩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啦,都过了多久了,”黄庭瑜慢慢走,跟着许井前进的速度,“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许井说道, “每次忘记问你,前几天看到新闻才想起来,今年家轩还是努力准备考研究所吗?”
“是,说是二月中考试,顺利的话三月面试。”
“那很快了,见到的话,替我祝他加油,”许井推着轮椅道,“不过他在书店打工的话还有时间去补习班吗?”
“有啊,因为店长对他很好,他要补习的时候就会让他空班,”黄庭瑜说着,看向许井,“是个很好的阿伯,每次去都会给我们小零食。”
“那很好啊。你刚刚刷碗的时候怎么讲后天回去?明天是礼拜六,晚上不用去表演?”
“不啦,芷娅会替我”黄庭瑜耸耸肩说道,“妈说要跟我谈谈。”
“她是担心你,之前她知道你重新开始弹琵琶吓了一跳,这一礼拜爸又感觉你病怏怏的,跟她提了一下,”许井摆摆手,“往那边走一圈就回家吧,”许井指着前面的十字路口说。
“回去监督小宇有没有好好练琴。”
“你不要让他太辛苦啦,小孩子还是玩比较重要。”
“不是啊,是他自己叫我要监督他。”
“他主动?”黄庭瑜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
“是啊,他还说以后要跟大姐一样,帅气地站在舞台上演奏。”许井说着,笑起来,“他愿意坚持我当然支持啊。”
她回想,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中,手中拿着的乐器不是贝斯,而是琵琶。
名为失落的霉菌仍然在快速繁殖,她的生活逐渐变得一团糟。
根本就忘不掉,反而植入得越来越深。
一种先前在有限的空间里拼命压缩现实后被膨胀起来的现实猛猛撞了一下的痛感,像淤青一样挥之不去,越按越痛。
大概是意识到她对自己撒的谎,大脑宕机罢工,除了工作和练团上的事以外的时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许芷娅主动说要回到贝斯手的位置,安娜基本上猜得八九不离十,给她放了「失恋假」。
原以为黄雅齐会保持像从前一样抱着「不希望她再弹琵琶」的态度,没想到,这次她回来竟然什么话都没说,找一天空闲,她回到台南的阿公阿嬷家。
“庭瑜!阿公在这里!”
好像能听到阿公的声音。
有人远远招手。当她走到跟前时,阿嬷猛地抱上来,使出快半两百岁老人不应该拥有的大力气,她立刻扶住颤颤巍巍的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