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宸朝她望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现在黄庭瑜想,或许门的这一头,她和李维宸在的这个空间才是她幻想出来的,可以不去考虑现实的隐秘之地。

“大冒险。”黄庭瑜说。

明明没有用愿望券,见李维宸的愿望也实现了,她今天大概是真的好运。

“……好,大冒险。”李维宸低声说,视线不曾离开,“你想要我做什么?”

像有一根指针在转盘上转动一样,左右横跳。

红色还是蓝色?

渡海,分开,再汇合。

这样不行吗?

黄庭瑜后来想,那天晚上利用清新空气侵入了她心的不止有空气,还有她游离于灵魂之外的记忆,因此苦涩一并碎了层层防护盾,将她带向那场必须也注定会经历的考验。

“我想......”黄庭瑜整个人被潮湿甘涩的气息环绕,轻声开口。

我选蓝色!

Bingo!

台北 23. 无法坐进公车的翼龙

“庭瑜学姐,这边!”

“啊来了来了,”黄庭瑜小跑过去,看向身边的人,“刚刚去门口接我朋友,有叫我们吗?”

“没有,不过老师说让大家赶紧联系不在的团员回来,估计是要开个小会,”学妹会意地将自己的东西挪动一格,留出一个位置,“学姐坐着等吧。”

“好。”黄庭瑜向前走,拉着李维宸坐下,介绍起来,“这一间是我们的礼堂……”

昨晚的对话仿佛在耳畔重现。

“我想你来看甄选。”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私心请求,而李维宸对她的回应总是温柔又令人雀跃的,他说“好”。

“昨天你们练习得怎么样?”李维宸问。

“不能说完美,只能说,我们都尽全力了,走到这一步,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会后悔了。”黄庭瑜叹口气说,整晚都在练习,她的身体显然也已经接近负荷界限,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忧了。

“你睡了吗?”李维宸问。

“快天亮的时候有稍微睡一下,”她扭过头,“你呢?睡得好吗?”

“我?”李维宸望向黄庭瑜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睡得很好。”

“那就好。”黄庭瑜笑起来,抬起头,舞台上穿着运动服的老师钟承轩正在向她招手,“庭瑜!你们两个过来舞台上听一下注意事项!”她点点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于当下,拉着学妹走上去。

“你们是第八组,不用太紧张,发挥正常水准就行,老师相信你们。”钟承轩说着,看向黄庭瑜,“庭瑜你和原来那个钢琴手的练习录音老师收到了,会给评审当参考的。”

“谢谢老师。”黄庭瑜点点头。

“庭瑜加油!”钟承轩伸出手,“来 high five!放松放松!”

“加油!”她轻拍上去。

她回过头,舞台射灯正好扫过她的双眼,晃得刺眼。一组组人依次上台,她和李维宸并排坐在台下,几乎没有交谈。和他说话反而让人紧张,她心想着,干脆什么都不说,灯光一遍遍晃过她的眼睛,她也完全不躲避。

“好,下一组,”老师用麦克风说,“第八组去后台准备。”

黄庭瑜与身旁的李维宸对视,点头,随后抱着琵琶走到后台,向着光投下的地方走去。站在舞台侧边,黄庭瑜忽然看到了一个画面,在舞台上,她和李维宸一起演奏。她扭头看向李维宸,恐怕真的已经沦陷了,她想。

鞠躬,入座。

“琵琶收音的麦克风再放前面一点哦,调整一下!”老师在台下说话的间隙,她往台下看,李维宸正好看着她的方向,以加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把视线移向前方。远处的观众席上,很多人在围观。

“庭瑜,再弹一下看看。”

她轻轻拨动琴弦。声音出来的一瞬,忽然紧张,灯光逐渐明亮。春天、夏天、秋天,每天两次,她往返于公寓和酒馆之间。下雨或是晴天,她背着贝斯,跟着乐团在车站附近、公园、广场进行街头演出。他们的乐团没有上过大舞台,最大的舞台是小樽剧院里那个四方形的舞台,甚至不及学院礼堂舞台的一半大。站在音乐祭的舞台上,这是重新拿起琵琶才能做到的事情,她由衷地感慨。

想起回到台北后发生的事,发觉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在她需要帮助时在她身边的都是同一个人。李维宸坐在台下,就坐在她面前,他总是摆出那副温和的表情。

看前面,要开始了

李维宸用口型对她说。

礼堂舞台上,灯光柔和洒落,仿佛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舞台上。黄庭瑜深吸一口气,与李维宸对视一眼,等待钢琴导入。钢琴声悄然响起,她抬起手,手指与琴弦融为一体,钢琴和琵琶,两个本色哀伤的器乐音碰撞在一起,瞬间让乐曲染上柔和而坚定的气息。

身子跟随着演奏摇摆。面对观众时内心的不安感不见了,琵琶鬼也消失了。她清楚李维宸就坐在自己面前,带着一丝暧昧,一丝温柔,无声地支持着她。

演出,连同待机、上台和下台,大约是六分钟。黄庭瑜觉得秒针只略微动了一格,回过神时,她和学妹在掌声簇迎下走出舞台。

从光明走进黑暗的时候,她撞见不知何时来到后台的李维宸,站在原地,忽然觉得特别眩晕,有一种五脏六腑在拉扯的感觉,她伸手扶了一下额头,晕眩感混着焦虑的情绪,让她觉得身心俱疲。

李维宸扶着她的手,向前探了探。

“怎么了?”他问。

“庭瑜学姐?”紧接着的是学妹的声音,比李维宸的声音更加清亮。

她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觉得脑袋更加昏沉,李维宸的身体上重叠着黑影,她这次看清楚了,有一个幻影。比他矮一些,身材也更加壮实,两个人身上的氛围很相似,唯独那影子的面庞是一片浑浊。

不久后,工作组的同学拿着对讲机拉开幕布,对三人说,学长姐麻烦帮我快点从这边下台。

“庭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