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坤勉强镇定了神色道：“陈督令还能抽空与我见一面，我想凭陈督令的本事，我们戈家还算有转圜的余地是吗？”

“陈督令翻云覆雨的手腕，我早钦慕不已，只是以往陈督令贵人事忙，少能与陈督令有所交集，令人抱憾。若是陈督令能让我戈家这次渡过难关，以后陈督令但有吩咐，我定竭尽所能。”

老老实实当透明狗的明宁玉，悄悄抬眼看向叶文清，佞臣，妥妥的大佞臣！

一场污浊的交易悄然达成，一桌子饭菜上来，叶文清却没有打算留下吃饭。

叶文清从楼上下来时，跟着叶文清出门的那几位监令司的护卫的标志打扮一亮相，楼下厅堂里乱糟糟的热闹霎那间消了，明宁玉甚至看到了一位汉子一把捂住了他小儿子的嘴巴。

明宁玉摇了摇脑袋，臭名昭著，叶文清的名声太差，太不招人待见了。

厅堂里的人都低下了脑袋不敢看叶文清，除了那一桌书生样的年轻人。

特别是正对着楼梯方向的一位书生，身着蓝衣，手执纸扇，剑眉薄唇，英气俊朗，他的目光中没有畏惧，全是好奇兴味，直白地看过来，若对象是别的什么人，自是没关系，或许还能交一个朋友，但是他现在面对的是谁啊？是九千岁，是监令司的头儿。

那他现在的目光就有冒犯的嫌疑了，这位蓝衣书生的朋友连忙压低了声音警告他：“梓昊！”

他的朋友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明宁玉却依然听到了，一下惊住。

再看那蓝衣书生，不同于一般书生的文弱，宽肩健硕，英气勃发，也就是手执纸扇，为他多添了一份儿书生气。

这形象，再加上刚才的那声‘梓昊’明宁玉一下明白了这位正是那位能文能武的傲天男主。

下楼梯分心的后果就是明宁玉也不用迈着她的小短腿一步一步下楼了，一个雪白团子咕噜噜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直接撞到了傲天男主他们那一桌。

在叶文清旁边的护卫将她捡回去之前，常梓昊将她扶了起来，还顺手揉了一下她磕着桌子腿儿的小脑袋，星眸笑意盈然，爽朗阳光。

也怪不得他碰见过的女子，从小家碧玉的姑娘家，到华贵艳丽的长公主都会喜欢上他，确实有他自己的魅力所在。

正在明宁玉脑袋晕乎乎，呃放心，不是因为男主的魅力晕乎乎，是脑袋磕的，正在她晕乎乎面对男主的阳光温柔的时候，忽然觉到了另一道视线。

凉飕飕的。

呵，不正是她的讨厌鬼大奸佞现任吗？

“汪。”明宁玉冲常梓昊叫了一声，臭太监没礼貌，但她是个礼貌人，谢谢了。

但是明宁玉还是嗖地将她的小脑袋从常梓昊的手下面抽走，然后走回臭太监的旁边。

总觉得叶文清这小眼神又对她不满挑剔起来了，明宁玉觉得他在无声说她连走个路都不会走，还能干个啥，连赛虎它们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也就是在外面人多，才没有说她而已。

明宁玉跟着叶文清走出酒楼的大门，甚至都能听到酒楼里的人齐齐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位太监头子从到祁帝身边，到现在短短三四年的功夫就已经达成了人鬼惧怕的成就，厉害厉害。

明宁玉刚这样想完，就听到一声悲恸的嚎声，同时还有一物件凌空向叶文清掷来。

不过都没有用叶文清出手，就已有黑衣卫将那物拦下，明宁玉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布鞋。

明宁玉都不用抬头去看叶文清的脸色，就心想这下完了。

而人群外的老头，既然能做出此举，他就没想着活。

“死太监，还我儿命来。皇上不睁眼啊，让这断子绝孙的二刈子当了大官，我家来娃儿，多好的孩子，死在了这太监手里。爹没用，活着给你报不了仇，死了爹定要去阎王殿里告上一状，让这阉货进十八层地狱！”

人群早已齐刷刷退去，几把剑同时抵住了那老头儿，还没等黑衣卫将满嘴喷粪的老头儿的嘴给卸下来，老头儿便自己撞上了黑衣卫的剑。

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老头儿软软倒下，瞬间没有了声息。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人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刚才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变成了街上的一个尸体，而老人奋力发出的嘶吼也似乎犹在耳旁。

但是即使有所触动，被其悲壮感染，但却不敢有人拿鸡蛋碰石头，为那老头说上一句话的。

酒楼里的常梓昊，侧身遥望着这一切，他的目光从那老头尸体身上轻飘飘扫过，看的却是整场身手莫测的黑衣卫，噤若寒蝉的百姓，俯首哈腰的京城巡卫，这就是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的权势吗？

第一次见，便让常梓昊印象深刻。

明宁玉是第一次见死人，而且还是着全程看着他死的，满目的猩红对明宁玉的冲击很大。

“走了。”明宁玉被一双锦靴踢了一下。

这次一上轿子，明宁玉就将头埋了下来，她被吓着了。虽然知道这个社会不和平，特别是跟着权力巅峰的太监头子，她以后生活大概会很不平静。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亲眼见了，是另外一回事。

明宁玉缓过来之后才敢悄摸抬头去看叶文清，被扔了臭鞋子，明宁玉想着叶文清的脸色应该很臭，嗯，嗯？看不出来好坏。

明宁玉想着，这或许就是上位者的喜怒不形于色？

等回到了府里，关于那老头儿的事已经查清，黑衣卫正向叶文清回报：“那老头儿年轻时就一挑工，其子王来，读书稍上进，但连着两次也没有考上秀才，不过算账有一手，后来进了前工部的周沙府里当账房，牵涉进了颍河岸堤贪污一案中。我们监令司都还没有提审到他这样的小账房，在提审他的前夜，他就先一步在京府尹那里自撞刑房而死。”

其实那个王来就一不知情下过了账的人，罪不致死，但是监令司的名头太过吓人，在京府尹那里已经受过一轮刑的王来怕了，来了个一死了之。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老头居然当街给大人扔臭鞋，而且也同样死的干净，所以叶文清的属下想问的是那老头儿的老妻，还有兄弟亲戚要怎么处置？

那老头儿死的干脆，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便宜算了。

兄弟们已经把那些人都抓进了监令狱，只等大人一声令下，定会好好招呼他们。

不想这位属下却听到他大人道：“放了。”

这位属下失态地啊了一声，不仅是这位属下惊讶，就是明宁玉也惊讶抬头。

就这位一看就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明宁玉还以为这位奸佞要将人给扒皮抽筋的。

只听叶文清不耐道：“啊什么啊，几个小百姓能值当的进监令狱让你们收拾？很闲？苏国舅往江南驶的那条船，顺藤摸瓜摸完了？”

说着叶文清嗤笑了一声：“就那几个人，放了又何妨？我难道还会惧他们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