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白纱向上看去,她看到鲜红欲滴的玫瑰手花,点缀着碎钻的玫瑰图案,方形衣领,领边雕琢着几枚镂空蝴蝶,似乎要振翅起飞。

是婚纱。

白兰芝的头脑空白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被一只微冷修长的大手握住,她拿着烛台,茫茫然地转过身,就看见埃里克单膝跪在地上,将她的手背放在唇边,喉结轻微滑动着,声音低哑而温柔:

“嫁给我,白兰芝。”

他垂下头,闭上眼,将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带你走遍你想去的地方,教你学会一切想要学会的东西。”他的口吻庄重而沉静,气息却是炙热的火苗,灼烧着她的心尖和皮肤,“我爱你,白兰芝。”

这绝不是理想的求婚地点,没有鲜花锦簇,没有香槟和红酒,没有亲朋好友,甚至没有阳光和新鲜的空气,却是白兰芝这一生最浪漫、最欣喜的时刻。

她很开心,他能敞开心扉,跟她坦言他坎坷却传奇的过去;也很高兴,他能在他久居的地方,神色庄严地向她求婚。

这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极其艰难的一步。

但是他做到了。她看得见他的转变。

尽管他还未能完全成为一个理智、清醒、感情健全的正常人,但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也会一直陪着他,直到那天到来。

白兰芝眼眶发热,喉头轻哽着,半晌才平复下来,轻声说道:“好。”

她并非一个完人,也曾做过许多错误的决定。爱上他,了解他,带领他从黑暗的地底走向敞亮的人世间,却是她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我也爱你,埃里克。”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 伦敦1

8594年, 英国女王号。

费奇注意头等舱那对夫妻很久了不, 或许他们根本不是夫妻。

头等舱的票价贵得离谱,即使费奇作为一家银行的副经理, 有七百英镑的年薪,还是不敢在这艘轮船上随意消费。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却挥霍无度, 不停地给“妻子”拿昂贵的水果和甜点。

费奇合理地怀疑,那位“妻子”是被强迫的。毕竟两人之间的相貌差距实在是太大,“丈夫”虽然身形挺拔修长,气质冷峻,面庞却像烧伤般恐怖丑陋;“妻子”则五官清丽,金发垂至腰际,色泽仿佛白雪映阳般浅淡。船上半个月, 几乎所有单身男性都在低声议论她,为她魂不守舍。

有人说她是法国人,被人绑架到英国;有人说她是交际花,跟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是为了金钱;还有人说他们是兄妹, 兄长面目可怖, 只是因为得了一种怪病。人们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传闻,于是最后一种说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一日, 晴空万里, 露天甲板上人来人往。费奇不愿和那些下等人挤在一块,来到咖啡厅,点了一杯红茶, 静静地看着过时的金融报纸。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原来是那对夫妻过来了。

男人穿着垂至膝盖的大衣,里面是修身的白衬衫,灰色马甲和墨蓝领带,别着两枚钻石袖扣。他揽着女子的腰,将她护在怀中,冷漠而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轻声问她想喝什么。

费奇却想起上次他在甲板上散步,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毫无风度地对着一群淑女,冷冰冰地说:“让开。”

费奇自认为是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而作为绅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守住女士优先的原则。他品了一口红茶,折起报纸,正准备离开,就看见他的侄子米契尔走了过去:“你好,我是米契尔·亨特,叫我米契尔就好。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男人冷冷地看着米契尔,显然十分不赞同他坐在这里。米契尔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微笑着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唤来侍者:“一杯黑咖啡,谢谢。”

侍者颔首离去。米契尔朝女子露出一个微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不等女子开口,他先自认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要不叫你天使小姐好了,船上的人都这么称呼你。但说真的,教堂的那些天使可没有你美丽。”

“过奖了。”女子浅浅地笑了笑,“我是白兰芝,他是埃里克。直呼本名就好。”

很快,侍者送来黑咖啡。米契尔喝了一口,立刻夸张地摇头:“不对,不对,这个味道完全不对!不瞒你说,我在意大利喝过正宗的黑咖啡,没有加糖,和这个味道完全不一样。那个咖啡能品出麦芽般的香气,和焦糖一样的甜味,是不是很神奇?不像这个,太苦了,太苦了,我可喝不来。唉,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买船票,他们却还是用这么劣质的咖啡豆。”

白兰芝笑而不语。埃里克声音平静地开口:“我想,你在意大利喝的是浅度烘焙的咖啡豆。浅度烘焙的咖啡豆会有麦芽香和焦糖味,咖啡的味道不同,只能说明它们的烘焙程度不同,你手上这杯明显是深度烘焙。”顿了顿,他冷淡地补充道,“另外,请少在别人的妻子面前卖弄自己,先生。”

米契尔脸色涨红,正要张嘴反驳,听见最后一句话,陡然睁大了眼:“什么?你说……她是你的妻子?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是夫妻?”

厅内一静,不少人侧头望向这边,显然,和米契尔抱着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

一直保持着浅浅微笑的白兰芝,脸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

“亨特先生,”她说,“我们的确是夫妻。”

米契尔表情恍惚,像被人当众打了几巴掌般难堪,又夹杂着失恋的神伤和震惊。他站起身,神色迷茫地朝外面走去。费奇不忍看见自己的侄子受挫,拦住他,低声告诉他,那对男女不可能是夫妻。

米契尔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那她为什么……非要说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呢?”

费奇抖了抖报纸:“她长得那么美丽,如果没有丈夫,会在船上惹出很多麻烦,明白吗?”

“我明白了……”米契尔有些愧疚,“是我考虑不周。”

费奇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要是喜欢她,下船再追求也不迟。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抵达伦敦了。你要记住一句话,这个世界的女人都是趋利的。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势利,她们会拼了命地给自己标上一个好价钱。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书。”

轮船停靠在伦敦东部,码头上人山人海,挤满了出租马车。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礼帽和挥动的手帕。

头等舱的乘客有专用的下船通道,轮船公司还为他们租了私人马车,令二等舱的乘客眼红不已,要知道,这时节的马车可不便宜,一小时就要二先令,有的车夫甚至会漫天要价半个英镑。

白兰芝和埃里克走上陆地。令米契尔大失所望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下船而立马分开,还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费奇却见怪不怪:“码头人多眼杂,怎么可能现在就分开?你放心,他们绝对不是真夫妻。”

话落,一声轻嗤响起。

两人转头,就看见一个脸庞瘦长、灰色眼睛的男人,他穿着质地厚重的棕色大衣,戴着猎鹿帽,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烟斗,语气轻嘲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视而不见他们的婚戒,和皮箱数量。如果是假扮夫妻,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皮箱。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你们却苦思冥想了一路。”

这人的口气令米契尔回想起被埃里克打脸的场景,脸色难看地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没有邀请您加入谈话吧?”

“当然没有,”男人扫了他们一眼,“我也不想和一群色令智昏的人说话。”说完,他转身步入人群里。米契尔气得不行,刚想追上去质问,就被费奇拽住胳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那人应该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听见这个名字,米契尔整个人的气焰顿时消散了,背脊弯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