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冬日的夜间连虫鸣都已消失,只偶尔传来其他人家的鞭炮声响,其他时候安静的吓人,可能是夜间的晚风更加寒凉,望着被擦得锃亮的祠堂大门,沈意背上的温热泛起寒意,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妇人们安静的在原地里等待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那么的肃穆,在族长夫人的带领下,是不是跪下叩拜一番,不知跪拜了几次,祠堂的大门终于打开,族长带着笑意捋着胡须走了出来。

“尔等今后更当勤勉,以延续我沈家门楣。”望着满院子的族人,族长心满意足地做着最后的训话。

待众人恭谨应答后,终于挥手让诸人自行家去,这一年的祭祖也就宣告结束了。

“当家的,今日祭祖可还顺利。”刚出了族长家门,韩薇娘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放心,一切顺利。”沈荣沉沉应道。

韩薇娘长舒了口气,终于放下了一直提起的心。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劳累了一天的几个人都没注意到沈意的沉默,回到家中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过了除夕便是正月初一,本地风俗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韩薇娘一大早便醒了,迫不及待地收拾着礼物家去。

沈意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人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嗓子里似刀割般难受,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受了寒。

挣扎着起床,沈意穿上摆在床头的新衣服,用红头绳将头发扎起,再使劲揉着脸颊,给脸上平添了几分血色。

捡了几样前一日没吃完的菜热了,便是这一天的朝食了。

“阿父阿娘新年好。”沈意拱手而拜,嘴里说着吉利话,雪团似的人如同菩萨身前的玉女。

但这话一出口,几人却皱起了眉头,原来沈意的嗓子干哑的不成样子,说话间还带着嘶声。

“意姐儿可是病了?”韩薇娘忧心地不行,忙将沈意拉到身边探手摸着她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温度,才轻吁了口气。

“阿娘,没事的,我只是昨晚上没睡好罢了。”沈意笑着极力安慰。

韩薇娘眉头皱紧,意姐儿向来体弱,这病看着不重,但也确实不敢将她带回娘家了。她内心挣扎个不停,回娘家吧,实在放心不下沈意,不会吧,别看娘家也在这个巷子里,但家里一大摊子事情忙个不停,这一年就没怎么回过家里。

“阿娘,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去阿婆家吧,我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见韩薇娘半天没有说话,沈意略一琢磨便善解人意的劝道。

再三确认好沈意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后,韩薇娘便带着沈荣,抱着沈昭回娘家去了。

家里再次陷入了安静,沈意倒头又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是午间时分。

身体舒服了很多,但依然没什么胃口,沈意煮了碗白粥,搭着咸菜填饱了肚子,便百无聊赖的在家里闲晃。

突然想起了什么,沈意装上些果子,便跑到了林娘子家。

果然,林娘子和谢愈都在家中,林娘子的娘家人都不在了,和谢家族里的关系更是差劲,连祭祖都没有回去,只是在自己家里摆着丈夫公婆的牌位,也没有什么能走动的地方。

至于谢愈,就更加勤奋了,大年初一里依然手不释卷,拿了本书在院子里,就着天光看着。

“干娘,这是我自己炸的果子,你试试味道如何。”沈意和林娘子拜年后,又将果子递了过去,林娘子拿了个攒盒,将自家的果子也摆了出来,又给端出两杯加了蜂蜜的牛乳,见沈意喝了后惬意地眯上了眼,心中爱得不行。

谢愈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专注的看着沈意,林娘子笑眯眯地纳着鞋底,心中很是满足。

沈意拿着果子慢慢吃了,小心不让渣掉到衣服上,时不时和谢愈说上几句,在暖阳的照拂下,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前一天晚上的郁气慢慢消散,一时间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说:

终于更新啦,谢谢支持

? 第 50 章

正月里走过那么几家亲戚, 过了元宵,年也就到了尾声,周家私塾开始了新一年的课程。

刚进私塾, 沈意便感觉到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这种紧张并不少见,每年都要经历, 只是这一年里沈意格外在意。

原因无他, 这一年里, 谢愈终于要下场了。

现在的谢愈还是白身,要想参加科举必须通过童生试。童生试由提学官主持,各地的教谕监考阅卷,一共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 通过前场考试才有参加下场考试的资格,待第三场院试通过后, 才有了秀才资格, 这才摸到科举的门槛。

县试定在二月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的辰光,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谢愈的考试, 沈意担心打扰到他,连话都少了几分, 林娘子更是小心万分, 每日里变着法子给他补着身子, 一道道滋补的汤喝下去,连日的苦读也不见谢愈清瘦,反倒是圆润了几分。

谢愈内心里很是镇定, 这个镇定不是由于前次笔试他大胜城东书院, 而且他对自己的水平有着充足的了解, 对即将来临的考试有着充分的信心。

刚进二月,衙门便贴出了告示,这一天刚一放学,沈意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谢愈跑到了衙门的告示栏前。

木头做成的告示栏饱经沧桑,斑驳的油漆显示了它经历过的风雨。

沈意他们走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街上的闲汉们也回到了家中,告示栏前空无一人,就着落日的余光,谢愈和沈意仔细的查看着。

告示栏上往日里贴着的的东西都已经被撕掉,清清爽爽的木板上只贴着两张上好的宣纸,上面用遒劲的字迹写着报考及考纪要求。

一字一句的查看过后,沈意终于安下了心,这一年的考要求并没有什么新意,还是和往年一样,只要报名者出身清白,本人以及父祖三代没有污点,父祖辈不是贱民贱役就可以了。

“愈哥儿,夫子说了怎么找廪生吗?”既然公告已经粘贴,现在就需要着手准备考试报名的资料了。

士农工商,士大夫阶层永远是人们孜孜不倦的追求。为了能考中,替考、冒籍的事情也不少见,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官府规定,凡是报名的学生必须有三名廪生联名作保,一旦查出问题,连带追究作保廪生的责任。

廪生也是秀才,还是读书读得很好,在岁考中排名靠前,能得到官服钱粮补贴的秀才,都是冲着考举人考进士在努力的,故廪生非熟识不作保,每年考试寻找保人都要费很大的功夫。

像金陵这种地方还好,江南自来文风昌盛,科考素来就难,没有想不开的冒领江南的籍贯过来考试,北地里缺少教化,考上相对容易,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跑去偏远地区冒认籍贯,就为了赌那一丝的可能,每年考官都是查了又差,廪生也是愈发的小心,听人说现在北地里想找个人作保,得准备数量不少的银钱。

谢愈轻声笑了:“私塾里这两年考上廪生的师兄也不少,夫子早已和他们说好了,给我们今年下场的人作保哩。”

沈意赞同的点头,这就是进了一个好学堂的益处了,这种这种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夫子就能办的妥妥当当。

回到家中,沈意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起要为谢五准备些什么东西。笔墨纸砚这些必备的文具,必然要选择谢愈最顺手的,在这上面沈意也插不上手,能够动心思的也就是吃食了。

正经的县试分为三场,分别是正场,初覆及终覆,同样是通过了上一场才能参加下一场,每场考试考一天,日出开考日落交卷,这意味着谢愈一天中起码得在考棚内吃上那么一顿饭。

那吃食准备些什么呢?沈意将现在的,后世的食物一一想起,又一一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