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娘子已经换好衣裳过来了,可能因为这是个喜庆日子,她也一改往日里灰扑扑的打扮,脱下了棕褐色衫子,换上新作的绛紫色长衫,脸上也不见往日的瑟缩与愁苦,神采奕奕,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谢愈也穿上了见客的衣裳,青色直缀更衬得唇红齿白,色如春花。

市井人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说是认干亲,也就是请着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吃喝一顿,向众人宣示一下关系罢了,不像官宦人家,还有着种种仪式。

沈意哒哒哒跑了过去,由于跑动,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水水润润明亮逼人,再也不见丝毫病气。

韩薇娘看得心中欢喜,摩挲着沈意的脖子,指着林娘子让沈意叫人。

“干娘。”沈意从善如流,乖乖地叫了一声。

“嗳。”林娘子忙不迭的应了下来,爱怜地看着沈意,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宣纸,递了过去:“意姐儿既然叫我一声干娘,为娘的也不能白承了这个称呼,上次愈哥儿送过来的牛乳,姐儿可还爱吃?这个牛乳方子,就当做见面礼了。”

沈意犹豫地看向韩薇娘,不知该不该接。

韩薇娘被唬了一跳,忙不迭地挥手拒绝:“这可使不得,姐姐家的祖传方子何等珍贵,给小儿当见面礼,过于贵重了。”

林娘子淡淡一笑,笑声中还带着丝淡淡的哀愁:“妹妹,姐姐也不瞒你,自从家里当家的走了,家里就每况愈下,我也拿不出别的什么好东西,牛乳能补虚益肺,前朝那些人,一个个都牛高马大的,和牛乳关系可大着哩,不是我自夸,我家这个方子,姐儿按着吃,不出几年弱症也就好了。”

听见这话,韩薇娘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拿出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眼神不住的飞向沈荣。

沈荣暗叹一声,心下暗忖:罢了罢了,什么也没有姐儿的身体重要,以后对隔壁家,更加上心就好。

遂笑着接过方子:“林娘子真是太客气了,姐儿年纪还小,这方子我就代姐儿收着了,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成。”

见沈荣将方子接过,林娘子心里踏实了下来,笑眯眯地拉着谢愈的手:“愈哥儿,以后意姐儿就是你的妹妹了。”

谢愈早就眼馋其他人都有兄弟姐妹,听见阿娘说乖巧懂事又长得精致的意姐儿成了阿妹,咧开嘴笑了,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我一定会保护好意姐儿的。”

桌上的大人看着豪气干云的谢愈,纷纷笑出了声,林娘子更是整张脸都舒展开了,笑着嗔道:“愈哥儿可要说到做到,这儿闹哄哄的,带着意姐儿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玩吧。”

谢愈重重点头,拉起沈意的手:“妹妹,去我房间玩双陆吧。”

沈意吃饱喝足,也不想傻乎乎待在这里当做吉祥物,谁看了都能摸头揉手,遂高高兴兴地跟着谢愈离开。

作者有话说:

菜色参考了百度资料,么么哒。

第 11 章

沈家和谢家离得近,穿过摆着桌子的院子,没两步就进了谢家正厅。谢愈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房间。

谢家人口简单,正厅东侧的房间宽敞明亮,以前是林娘子夫妻住着,谢家大郎走后,林娘子睹物思人,就稍微收拾了东西,将房间让给谢愈,自己则搬去了西侧小一点的房间。

走进房间,沈意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谢家大郎是读书人,房间摆设很是文雅,全套黄梨木的家具使房间显得古拙而典雅,和记忆中在博物馆见到了文人书房如出一辙。

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雕花木床,窗户边摆着一张长桌,桌后是一张扶手椅,长桌侧边放着一个绣墩,桌旁放着一人多高的书架,自然,上面是没有书的,那么珍贵的物什,谢家大郎去了后,林娘子就放到箱子里,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了,只有大太阳的时候,才会偶尔将书拿出来翻晒,防止虫蛀。

将沈意安置在绣墩上,谢愈跑进跑出,没多会儿,沈意面前就放上了一个梅花空心雕花攒盒,色色摆着如意凉糕、桂花糕、梅花糕、小笼茶糕,手里也被塞进了一个斗彩葡萄杯,杯子里是香甜的牛乳。

杯子入手,沈意再次有了到了几百年前的实感,手上的杯子,不说工艺如何,但造型、图案都和现代被拍出天价的国宝瓷器很是相像,而此时,这类杯子却是能够走入寻常百姓家的。

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再搭配上香香甜甜的糕点,尽管沈意已经在席上吃了不少,遇见糕点还是没有忍住。

谢愈笑眯眯地看着,等到沈意半个点心下肚,牛乳也喝了大半,他学着林娘子往日的样子,摸了摸沈意的肚子,摸到胀鼓鼓的,忙忙将沈意手中剩下的点心接过来,笑道:“意姐儿,不能再吃哩,再吃下去晚上又要难受了,咱们来玩双陆吧。”

说完,兴冲冲打开书柜,从下层宝贝地捧出什么东西。

沈意眼神好奇的跟着谢愈的动作。

见谢愈将东西放在桌上,沈意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这“双陆”到底是什么。

只见长桌上放了一个棋盘样物什,盘上两边各置十二格,两边的格子上分别放了十五枚棒锥状的码子,一边为黑一边为白。

这个有点像象棋的东西,就是红楼梦里提到过的“双陆”呀,沈意内心好奇,看着便移不开眼睛了。

“意姐儿之前玩过这个游戏吗?”谢愈见沈意眼不错地盯着,得意地笑了出来。

沈意摇了摇头。

“这个很简单的,意姐儿你坐过来。”谢愈将沈意坐着的绣墩挪到书桌前,就要教沈意怎么玩。

但是...

长桌是以前谢家大郎用的,谢愈站着刚刚好能够上桌面,沈意比谢愈还低了一个头,别说坐着了,就连站着都看不见桌面。

谢愈苦恼地挠挠头,打量着四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说道:“意姐儿你等等。”

随即跑到床前,将床帐拉起,随即又踮起脚尖将双陆捧下,放在床中间,再跑到绣墩前,拉着沈意的手走到床边,又帮着脱了鞋,抱着沈意坐上了大床,随即自己也脱鞋跳了上来。

两人对坐,谢愈将码子重新摆好,随即拿出一枚骰子,对着沈意说道:“意姐儿,待会儿我们俩投这个,按着投出的点数走码字,看我们谁先走到对方这边,先到先胜。”

听起来好像就是个看运气的游戏,沈意饶有兴致的拿起骰子,不客气的先投了起来。

不得不说,双陆能风靡这么多年,自是有其道理,没多久,沈意就全心投入进去,手攥的紧紧的,直直等着自己投出的骰子,嘴里还念着:“数大点,数大点。”

谢愈也玩得上头,白皙的面孔由于兴奋涨得通红,使出十八般武艺投掷骰子,就想早早赢了,之前林娘子说的,要他照顾沈意的话,早就被扔到天边了。

日头从正空开始西斜,两个在东屋,没有感到太阳的变化,但沈意的身体已经开始犯困,到了午休时间了。

“啪。”沈意走完最后一步,率先到了谢愈的底盘,得意地笑了出来:“我胜了。”

谢愈不服气,气哼哼地将码子重新摆好,摩拳擦掌道:“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你还能胜。”

说完,半天不见回应,抬头一看,只见刚刚还高兴地笑着的沈意,已经陷入了梦乡,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小嘴微张,嗓子里还发出轻微的咕哝声。

被沈意的睡相感染,谢愈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也倒下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