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丢的。”
手感有些咯,施绘借着光看了一眼,是她大学的第一张校园卡,她大一快结束的时候丢了。
上面的印刷已经被磨掉了几个数字,但照片是清晰的,白底证件照上她扎着马尾,微微皱眉,面色素净还有一点婴儿肥,她还记得那是开学前匆忙在海棠屿上唯一一家写真馆拍的。
“怎么会在你这里?”她攥着卡片抬头问。
“有人捡到给我的。”何粟说,“但估计那时候你已经办了新卡,我就收在了自己这里。”
施绘用不解的眼神看他:“有了新卡旧卡会作废,你直接扔了就行。”
隐约可闻的音乐在他们谈话间换了旋律,像柔缓的水波一样流动在空气里,施绘觉得眼前同幻觉一般浮现出自己三年前青涩的脸庞,再一注神,只看清何粟藏着情绪的眼。
漂亮的眼睛总是显得多情的,何粟的那双桃花眼在婉转的情绪之上还有一丝薄如蝉翼的脆弱,这是曾经让施绘好奇和着迷的东西。
明明他是她想攀附的乔木,施绘看他那双眼的时候却总生出不该有和不自控的怜悯。
“施绘。”他叫她名字的时候总是喜欢带一点点顿挫的尾音,听着有异于旁人的亲昵,“你还是误会了。”
相似的语气,连那样让人可怜的眼神也如出一辙,三年前何粟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你误会了。
施绘坐上出租车跟何粟道别,却又在脑中难以自持地想起他那张脸。
误会什么,她不大懂。
就像何粟这个人,她其实也是不大懂的。
大一前半年,这个名字都是以室友男朋友的身份在施绘的生活里出现。
谢蕴之是宿舍里最活泼健谈的女孩,有点娇气但不讨人厌,施绘同意把上铺换给她后她买了一堆进口零食来表示感谢,尽管后来住了没两天就又搬出去了,偶尔课程排得紧的日子才会把宿舍当做午休的下榻点回来短暂停留一下。
施绘中午要去学校的咖啡厅做兼职,是很少能跟谢蕴之碰上面的,但那天她实在不舒服,上课时看着课件上的字都有了重影,于是请了假,预备回来休息半天。
但没太如愿,她刚推进宿舍门,就听见阳台上有人在哭。
谢蕴之蹲在阳台高出一截的台阶上,屈身抱着腿,瀑布一样柔顺的黑发垂在身侧,点缀着格状的斜阳盈盈闪着光。
施绘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原本想拉上门躲出去的。
但谢蕴之听到了动静,埋在手臂里的脑袋抬起来,素净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痕,鼻尖红红的,还没说话就已经够让人心软了。
施绘于是背手关上门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她路过自己桌边从上面抽了包纸,“怎么在这里哭?”
谢蕴之抽泣了两下,看着她眼泪又直流。
施绘蹲下来,把纸巾递到她手里,也没再问,只说:“擦擦。”
谢蕴之捏着薄薄的纸张胡乱抹了两下,有纸屑被搓下来粘在了她的脸上,但她没察觉。
这种网购打折买的杂牌纸巾几乎没有什么质量可言。
施绘抬手轻轻撵掉了她脸上的纸屑,试图把她拉起来:“别擦了,还是去洗把脸吧。”
谢蕴之顺着她拉自己的力站起来,但又“哎呦”一声躬下了身子:“我腿麻了。”
施绘看了一眼,松开手去自己桌边把椅子搬了过来:“你坐会儿。”
“谢谢。”谢蕴之坐下打量她,声音还带着啜泣。
她揉着膝盖,几秒之后像是漫不经心地讲了出来:“施绘,我分手了。”
Chapter05
谢蕴之有自己社团的小圈子,平时和室友来往都不算太密切,但她其实挺想和施绘做朋友的,比起交际花李玥和一本正经的张梓娇,随和沉稳又成日不知去向的施绘更让谢蕴之有好奇。
她试过送她礼物,也试过故意跟她发脾气,但施绘始终是淡淡地拒人千里之外,既不会跟她热情,也不对她冷漠,相处快一年,谢蕴之连她的家乡在哪儿都还不知道。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施绘有点诧异,但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谢蕴之这个男朋友谈得很高调,听她自己和室友们零零星星说的一些,大概就是又高又帅的本地有钱人,两个人在新生入学的欢迎仪式上一见钟情,然后开始甜蜜的校园恋情。
李玥和张梓娇常常议论说谢蕴之这个男朋友大方,昂贵的礼物三天两头地送,谢蕴之光是大牌包包,一学期就换了不下十个。
施绘对别人的生活没那么感兴趣,但心里是不免羡慕的,谁不羡慕好日子呢。
她的大学生活每天在课堂和各式各样的兼职场所里奔波,不要说恋爱,就是体面精致地打扮自己一下也是奢侈。
她回避谢蕴之明晃晃的示好,一方面是不知如何招架她过分的热情,一方面也是觉得这样的相形见绌实在有点残忍。
“施绘。”谢蕴之看她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分手了。”
“我听到了。”施绘低下头,眼神扫到她脚上那双大牌乐福鞋,上面的珐琅金属徽标泛着光泽,鞋尖正对着自己那双已经隐隐有开胶迹象的杂牌运动鞋。
她很快挪开眼,问:“脚还麻吗?”
谢蕴之说还麻着,她两只手支在椅子边,身子向前倾了一点,睁大眼满脸楚楚可怜的天真:“你不问为什么吗?”
施绘没那么好奇,而且头疼得厉害,但她知道谢蕴之的性子,既然这么问了,就是认定了自己这个倾诉对象。
“能说吗?”她提眉醒了一下神。
谢蕴之努了努嘴,毫无保留地讲:“因为他毕业要出国。”
“这样啊。”施绘说。
谢蕴之看她一眼说:“你别误会,是我提的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