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了吗?水都要凉了。”

施绘一只手本就力不从心,被他聒噪一番只觉得更闹心:“好吵啊,安静点。”

邵令威被晾了许久才被通知可以进去,他推门看到已经坐在浴缸里的施绘才明白她刚刚说的先后是什么意思。

“谁泡澡是包着浴巾泡的?”他皱了皱眉,拖着步子走过去,伸手没了半个手掌下去试了试温度,有些惊讶,“不烫吗?”

身上的浴巾沾了水就变得有些松散和不贴身,施绘一只手抵在胸前扶了扶,没心思跟他东扯西扯,只想快点洗完头好好安静泡个澡。

她小心翼翼地在水里翻了个身半躺下,头发一撩靠上浴缸边缘的皮枕,指挥说:“把洗发露和护发素拿过来。”

邵令威盯了她一会儿才动身去拿东西,最后支着腿蹲在浴缸边,一只手托起她的后脑勺:“你这样不对,坐起来一些。”

施绘动了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确实不对。

要洗头就应该搬把椅子到洗手台前坐靠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会让洗发水的泡沫冲进浴缸里,又十分被动。

邵令威托着她后脑勺的手轻轻点了一下,一边拿过花洒来一边说:“放松。”

事已至此好在也不是她要出力,施绘便单纯当享受服务,调了个舒服的坐姿后便闭上眼。

不过自己最近总是这样被他三言两语一调笑就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还是值得反省反省。

施绘一边想着,一边感觉到温温热热的水流贴着发际渗入发丝,洗发露的花香气伴随着他指腹温柔的打转绽开。

施绘喜欢邵令威那双手,无论是视觉上还是触感上。

他肤色白,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净整齐,看着纤薄却又很有力量,微微作劲时指骨处会泛起莹润的薄红,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住她难以启齿的愉悦。

邵令威沾着洗发露的的指尖从施绘的额角滑向耳后,她听到水声忽然远了。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施绘惊醒般猛然睁眼,目视处是他蒙着水汽的瞳孔,邵令威背着光,半张脸带着绸缪的笑意。

她一时呆滞,浸在水中的手臂抬起来,舀着一掌水扑了扑面颊:“热气蒸的啊,泡澡都这样。”

邵令威换了只手掌托住她后脑,轻轻笑了一声说:“别睡着了。”

施绘往他脸上弹了弹指尖的水珠:“专心服务。”

邵令威大概是一条腿蹲麻了,浅浅换了个姿势,拖着她的手却很平稳:“看来挺满意?”

施绘不否认:“但我可没有小费给你。”

邵令威笑笑,俯身下来一些,用没有沾着泡沫的腕处轻轻抚掉施绘额角即将滑下去的水珠。

这样近的距离,施绘又清楚看见了他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 突然听邵令威开口,没有了刚才调笑的意味:“你今天去医院干嘛?”

施绘猝不及防,但很快反应过来,谈条件似的反问他:“你今天为什么抽烟?”

邵令威难得没计较,重新拿过花洒细细冲尽她发上的泡沫。

施绘在密密的水流声里听他说:“施绘,我看过医院的监控了。”

他语气有点重,施绘摸不准这样聊下去会不会又变成什么麻烦,于是避重就轻地说:“是吗?什么时候?”

从邵令威到医院后他们就没分开过,施绘有这样的疑问合情合理,但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互相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施绘,那个人手上拿的可是刀。”他重音精准地落在那个凶器上,没再敢往万一想,也就没有再往下说。

“那种时候想不了那么多。”施绘实话实说,如果换她在旁人视角再做一次选择,她可能也不会那样大胆,“你是我的话你就懂了。”

特情特景下,本能和理智都会乱阵脚,人生向上向下不过就是一念之间。

就像她的婚姻一样。

邵令威垂着眼,沉默半晌后才把话绕了回来:“我不抽了,你也别再吓我。”

施绘没大懂这个因果关系:“怎么你和狗养成的坏习惯都能赖到我头上。”

“没有赖你。”邵令威伸手取了边上的浴巾过来,“那你呢?去医院也不能告诉我?”

施绘想到自己的一叠挂号单还在他西装口袋里,里面应该只有普外科的号:“没有不能告诉你,别找茬。”

邵令威微恼:“我找茬?”

施绘理直气壮:“单子你也看过了,我就是怕被气出乳腺结节来,不是你找茬难道是我找茬?”

邵令威也振振有词:“彼此彼此,你也没少气我。”

施绘坐起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浴巾:“那你也抓紧挂个号,下回我们一起搭伴去做个 B 超,别说我不喊你。”

邵令威不费力地就躲开了,他抿抿唇压下火气,咬牙给双方都一个台阶下:“你知道防患未然是好事。”

施绘自然识趣,转身趴在浴缸边目光朦胧又懒顿地扫他,两个人一里一外面色迥异地对视。

她曾经嘲笑邵令威说有钱人怕死,其实她也怕,怕死之前生病,又没有勇气没钱等死。

从小到大养成的性子,现在傍大款了依然改不掉。

拿来帮她拭发的那块浴巾已经在邵令威手里变得潮乎乎的了,施绘于是开始赶人,假模假式地说:“谢谢你,就服务到这里吧。”

邵令威又拿了一块干毛巾来帮她把湿发包了一下,这次有些手笨,最后包得松松散散,被施绘一把扯下来,才不滴水的发尾又落进了泡沫里。

邵令威突然跟着计较起来:“我白洗了。”